逆谋（萧晏篇）

御书房内，萧晏沉吟片刻，“世安，陪我去见谢逸。我总觉得你中毒之事有些蹊跷，顺便问问海棠园今日可还有别人不适。”

柳世安起身自然地拉起萧晏的手，笑着调侃道：“陛下之命，臣岂敢不从？”

萧晏也被他逗笑了，反过来调侃：“那可就辛苦柳爱卿随我走这一趟了。”

柳世安先撑不住笑出声：“好了萧晏，我可受不住你这样称呼，快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出了宫，往谢逸府邸而去。

慕雷心事重重地离开了皇宫，在京城熙攘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心乱如麻，忽然想起了同乡谢逸。

慕雷到了谢逸府邸的书房，慕雷正与谢逸对坐，他将面见皇帝的经历和盘托出，满脸都是焦虑与挣扎。

“谢大人，你我同乡，我实在无人可商量，才来找你拿个主意。你觉得……陛下的话，是真是假？他会不会……真的伤害雪儿？”

谢逸沉吟着，眉头微锁：“慕大人，此事我也难以断言。陛下登基以来，确是明君仁君。但是……他们萧家的根子里，或许都难免猜忌之心。谢某父亲当年驻守北疆，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却被先皇认为功高盖主，一杯毒酒便刺死了他。”

此刻，萧晏与柳世安恰好来到书房外，正准备敲门进入，却清晰地听到了这番话。两人都静静站在门外，继续听了下去。

慕雷震惊道：“我……我不知道谢大人家中还有此等苦楚……我很同情，请节哀。”

谢逸叹了口气，“所以，皇帝的话，终究不可全信。况且，就算他此刻不猜忌，你这次毕竟是干了违背律法的事情，依律也要受到杖责的惩处，终究是真的疼。”

慕雷苦笑一下：“我既然犯错，甘愿受罚。只是不想雪儿因我受苦，更怕……万一陛下最终还是以欺君之罪论处，那雪儿她……不行，绝对不行！”他用力摇头，“谢大人，我也不一定要你拿什么确切的主意，其实我自己也想好了，回去就和雪儿说明白，劝她暂时离开江淮，避避风头。如果她执意不肯走，要和我一起进京，那我们就一起面对！今日叨扰，主要是心中憋闷，毕竟我初到京城，相熟的也就你了。”

谢逸道：“慕大人这是哪里话，同乡之间，理应互相照应。你愿意与我分说，是信得过我。不过……我这里，倒是有另一个或许能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这办法有些大逆不道，不知道你愿意听吗？”

慕雷心中一跳，隐约感到不安，“但说无妨。”

谢逸的声音更低，“弑君，易主！我向你保证，若我谢逸能为天下主，定不会行兔死狗烹之事！我必大力提拔于你，让你尽展才华与抱负，为天下百姓做更多实事！况且，谢某虽不才，但也自问心系百姓，愿效仿古之贤王，推行仁政。”

门外的柳世安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就要迈步进去，萧晏却拉住了他的手腕，对他缓缓摇了摇头，柳世安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留在原地。

书房内，慕雷显然被这话震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谢逸颓然地向后靠了靠，“慕大人，不必如此惊惶。谢某看得出来，你并非此道中人。其实……这个念头，在我心中盘桓已久。我无数次在脑海中谋划，想着如何报复萧家。可我不敢，或者说，我找不到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去杀一个……像当今陛下这般，登基以来广施仁政的君主。这不仅仅是谋逆，是丧尽天良，我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

“可是……我不甘心啊！”谢逸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我无法释怀这份血海深仇。所以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来发泄怨气。今日柳丞相中毒，是我做的。但我只下了轻微的毒，想让陛下也尝尝身边重要之人受伤害的滋味！还有上一次，陛下必经之路上的水……也是我故意泼的。我想让他狼狈，想为难他一下，哪怕只是让他湿了衣袍，我心里也能好受片刻……可是，陛下他……他当时浑身湿透，却看见同样湿了的柳相，反而笑了。他还走过来，用手掬起一点路上残留的积水，轻轻弹在我身上，笑着拉我一起玩。他就那样轻易地揭过了。谋逆之罪，按律当处极刑。我只希望，你能为我守住这个秘密。”

门外，萧晏静静地听着，感到柳世安抓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柳世安无声地叹了口气，“萧晏，若是找机会戳穿，倒像是慕雷不守信用，将他的秘密告知了我们一般，反而陷他于不义。”

萧晏微微颔首，“是啊。只是谢逸心结难解，被往事困住了，我还很担心他。算了，我们走吧。”

就在两人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时，书房内传来了慕雷起身的声音，“谢大人，今日之言，慕雷……就当从未听过。我……我先告辞了。”

萧晏和柳世安对视一眼，心道不妙。若是此刻离开，正好与出来的慕雷撞个正着，偷听之事便不言自明了。萧晏反应极快，立刻拉着柳世安后退半步，故意加重了脚步，伸手在紧闭的书房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