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案问新僚 （萧衡篇）

江淮的小院，慕雷握住妹妹的手，“雪儿，难为你了，明明你的学问见识远胜于我，却要为了我……”

慕雪反手握紧哥哥的手，“能看到你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我比自己穿官袍还要开心。况且，我真的志不在此。”

慕雷被她逗笑，“好，江淮毕竟远离京城，我此去任职，恐不能常回来看你，你要保重。”

“放心吧！”慕雪拍拍胸脯，“你只管在朝中安心做你的好官，家里一切有我，记得常来信。”

三日后，新科及第与晋升调任的官员们依制参拜。退朝后，皇帝萧衡与柳世安并肩走向御书房。萧衡褪去沉重的朝会礼服，柳世安也自然地走到惯常的位置坐下。

萧衡看向柳世安，“世安，今日辛苦了。朕让众人多跪须臾，又站了整个朝会，心中或许各有思量。但朕得让新晋的官员，一开始就深知君臣之分。”

柳世安微微一笑，“陛下的用心，臣等明白。”

萧衡唇角微扬，“世安，朕不知其他臣子是如何想的，亦不在意。但你的想法，朕明白了，也心慰了。只是今日朝会上，除了立威，朕也看到了一些细微之处。”

柳世安神色一肃，“臣也正有一事要与陛下说。今日朝会，臣见谢逸跪拜后，陛下未言平身，便有起身之态；后陛下未准坐下，他却下意识向座椅挪步。”

萧衡静静听完，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朕亦发现了，只是不欲追究这些细节。朕既欲立威，亦愿为仁君。臣子微念浮动，若必严究，徒令群臣惶惶。只是，或许你觉得不公？为何你上次无心失仪，朕就私下罚你，而今日谢逸之行，朕却轻轻揭过。”

柳世安立刻摇头，“陛下，臣绝无委屈之意，只是有些不解其中深意，为什么对臣是不同的？”

萧衡站起身，“因为他们于朕而言，只是需要倚仗与驾驭的臣子。他们若能恪尽职守，朕自然不计较小错，以示宽仁。但对你是不同的，你是朕唯一的知心人。上次朕没有解释，本想让你自己明白。可朕看你并没有领悟，朕现在告诉你，朕罚你无关君臣礼法，更非折辱，而是知己挚友之间的教诲与警醒。现在，可明白了？”

柳世安眼眶微热，“臣明白了。臣谢陛下信重与教诲！”

萧衡拍拍他的肩膀：“明白就好。接下来，朕也该见见慕雷了。”

柳世安立刻想要起身，萧衡却摆了摆手：“无事，你坐着吧。”

很快，慕雷来到御书房外。通传之后，慕雷恭敬地步入房内，对着御座方向行跪拜礼。

“平身。”萧衡的声音平和，在他礼成的瞬间便叫了起。

萧衡指了指另一张空着的座椅：“慕爱卿，坐吧。”

“谢陛下赐座。”慕雷依言小心坐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萧衡拿起御案上的考卷，“慕爱卿，你的这篇文章，朕与柳丞相反复阅览，甚是喜爱。虽科考策论并非针对我朝当前切实存在的难题，更多是考校见识与潜力，但朕很想听听，爱卿若将其落到实处，更具体的方略。”

“陛……陛下，”慕雷猛地站起身，躬身道，“臣忽然想起，家中尚有要事未及处理，需先向陛下告假五日，回家乡与舍妹正式告别。况且……况且今日初次面圣，臣心情激动，尚未完全准备好回答陛下如此精深的问题。可否容臣几日，待臣处理完家事，返回京城后，再……再详细奏对？”

萧衡闻言，眉头蹙了一下，语气依旧平和：“哦？朕听闻你兄妹二人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告别之言想必早已说尽。如今既已入朝为官，当以国事为重。”他目光扫过一旁静坐的柳世安，“再者，此处并无外人，世安亦对爱卿才华钦佩有加，早有结交之心。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臣……臣……”慕雷额角见汗，“臣……臣或许是连日奔波，有些头晕目眩，精神难以集中，恐……恐言语失当，恳请陛下宽限几日。”

柳世安萧衡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萧衡缓和了语气道：“既然慕爱卿身体不适，朕也不好强留。朕，等你回来再议，退下吧。”

“臣告退！”慕雷几乎逃也似的行礼，快步退出了御书房。

“世安，”萧衡缓缓开口，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是否也觉得慕雷的文章，与今日的表现，有些对不上？”

柳世安站起身，“陛下，臣不敢妄下断言。但他方才的表现，与他文章中展现出的从容自信、条理清晰，确实判若两人。尤其是当陛下问及具体方略时，他的慌乱与推脱，臣确实心中疑虑。”

萧衡沉默了片刻，“朕亦有同感。且看他五日后归来，如何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