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见文心 （萧衡篇）

夜色渐深，慕雷坐在案前，目光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幕。明日，便是科考之日。

“哥。”慕雪端着一盏热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还在想明天的事？”

慕雷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静不下心。”

“哥，”慕雪的声音很轻，“还记得娘临终前说的话吗？要我们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无论明日结果如何，我们都已经做到了。”

“我知道。”慕雷低声道，“只是总觉得不甘心。我并非贪恋权位，只是觉得，或许我能为这天下，再多做些什么。”

兄妹俩静静地坐着，一起回忆往昔。说到动情处，两人的眼眶都禁不住红了。

“雪儿，”慕雷反手握紧妹妹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若不是你……”

“哥，别说这些。”慕雪的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我们是兄妹，是一体的。你的抱负，就是我的期望。”

不知过了多久，慕雷站起身，“屋里有些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慕雪也站起身，擦去眼角的湿润。

兄妹二人并肩走出书房，走入月色朦胧的庭院。

一个月后，早朝散去，萧衡和丞相柳世安留在御书房。御案之上，堆叠着新一期朝廷任职官员的拟定名单以及对应的科考答卷。

萧衡端坐于御案之后，神情专注，再次翻阅着纸张。他的目光犀利，快速扫过一份份答卷。忽然，他的动作停顿下来，修长的手指按住了一份考卷。

“这字倒像个女孩子的字一样秀气。”萧衡低声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朕怎会作此想。”他拿起这份考卷，递给了与他一同坐着的柳世安。

“世安，你看这份，此人文辞见解颇为创新。”

柳世安快速浏览起来，越是细看，平静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波澜。

“陛下，”柳世安放下考卷，“臣亦认为，此文格外出众。见解深刻，文采斐然，更难得的是这份体恤民情之心，非久居庙堂者所能轻易道出。”

萧衡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手指在“慕雷”这个名字上点了点：“朕对他有印象，地方考评一向是优，政绩卓著。只是没想到，他的文章策论竟也如此精妙！朕知道他多次参加科举却止于地方。看来，确是朕疏忽了，考官们也疏忽了这等明珠。”他沉吟片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世安，朕命你，立刻整理一份近三年来，所有负责科考遴选的考官名单，朕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屡次将这等人才拒之门外。”

“臣遵旨。”柳世安铺开纸张，研墨挥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份详尽的名单便已呈递到萧衡面前。

萧衡接过名单，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名字。他看得极为仔细，手指随着目光移动，偶尔停顿片刻，似在回忆对应官员的履历和风评。

萧衡低声念着名字，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些人皆是翰林院出身，学识渊博，品性也多为清正。而且，考官每年轮换，本就是为了防止考生钻营，也杜绝考官结党营私之弊。”他放下名单，轻轻吐出一口气，“是朕多虑了。朕对科场舞弊督查极严，亦未曾听闻有何不妥之处。先帝曾谆谆告诫，为君者不可无端猜忌忠臣，朕今日竟犯了忌讳。”

“陛下，臣以为您心存此念并无不妥。遇事多加考量，防微杜渐，正是明君所为。若真有贿赂徇私之事，陛下严查到底，方能肃清吏治，以正风气。陛下方才之举，是为天下公正。先帝所言，是希望陛下莫因个人好恶或臣下功高而妄加罪名，并非要陛下对潜在弊端视而不见。臣逾矩，请陛下恕罪。”

“世安，你何罪之有，快坐下。”萧衡又叹了口气，“只是，以往的考卷按规定都已处理，无从查找了。不知这位慕雷，从前又写了哪些精妙文章，竟被屡次评定为‘格局稍欠’，倒是可惜，未能窥其全貌。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待他入朝，朕亲自见见，好好与他谈谈治国方略，也算是对往日疏忽的一种弥补。”

柳世安赞同道：“臣亦作此想。届时，臣也去拜访一下这位慕郡守，如此人才，理当结交。”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月上中天，便躬身道：“陛下，时辰已晚，您连日操劳，也该歇息了。臣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