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主启蒙

夜色慢慢退去,天亮了。五岁的萧衡,已经安安稳稳坐在专门给他设的偏殿书斋里。教他的太傅正神情严肃地给他上课。

到了学习时间,太傅声音清楚地念着:“君王要懂得权术,不可让人摸清自己的心思,”

萧衡跟着念,眉头却轻轻皱着。等下了课,他立刻往父皇萧景的御书房跑。

“父皇!父皇!”萧衡迈过门槛,顾不上讲规矩,举着书卷就冲到正在批奏章的萧景桌前。

萧景放下朱笔,声音沉稳:“衡儿,无论何时,储君仪态不可失。”

说罢,他便取过案头那柄紫檀戒尺。萧衡咬着唇将掌心摊开,声音发颤:“父皇,能不能轻些?”

萧景不语,戒尺破空而下,萧衡疼得吸气,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三十下打完,萧景立即取出青玉药膏,动作轻柔地涂抹在伤处,清凉药香弥漫开来。他抚着儿子抽噎的后背问:“现在告诉父皇,究竟何事这般着急?”

萧衡泪眼朦胧地翻开书卷,指着太傅今日所授之处,带着哭腔问道,“父皇,太傅说君王要让臣子猜不透,不能把自己怒露出来,不然臣子就会顺着君王的喜好来,还会藏起自己的真心。”萧衡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疑惑,“可是……这样活着不是很累吗?而且,要是臣子都不知道君王想做什么,怎么一起把事做好呀?”

萧景没马上回答,而是指着桌上堆的奏章,“衡儿能想到这些,特别好。来,跟父皇说说,你看这些奏章,像什么?”

萧衡歪着脑袋看了看,说:“像好多等着父皇处理的事。”

“对,但也不全对。”萧景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在父皇眼里,每一本奏章背后,都可能连着成千上万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书上说的话,不一定全是对的。君王坐拥天下,不是享受的权力,而是承担责任。要爱护百姓,心善仁慈,但该果断的时候也得果断。至于君王和臣子之间的关系……”

萧景牵着他的手走到殿外,指着远处站得笔直的侍卫,“衡儿,你看。他们给你行礼、给朕行礼,是因为我们这个人吗?他们尊敬的,首先是皇帝和皇子的身份,是这个身份代表的江山社稷、规矩礼法。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名正言顺,臣子就该对这个位置有基本的尊重。这是规矩,也是让天下安稳的根基。”

“那……他们心里说不定不是真的尊敬我,对不对?”萧衡小声问,带着点小孩子特有的敏感。

萧景轻轻笑了笑,“所以啊,你要做的,是靠自己的言行,让你这个人,配得上这个身份带来的尊重。要让臣子尊敬你,不只是怕你的权力,更是佩服你的人品、你的能力。”

又过了两天,萧衡开始学国家的律法。有一次,讲到《刑律》里的杖刑,萧衡好奇地问:“父皇,为什么律法规定杖刑只能打小腿,尺度也是只疼不伤啊?为什么不严惩,让人再不敢犯,国家不就稳定了吗?”

萧景对萧衡说:“咱们大梁的太祖皇帝制定律法时,就定下这个规矩,既顾惜犯人的身体,也留了颜面。监狱,也是让人反思、改正错误的地方,而不是特意折磨人的地方。衡儿,律法和人情,并不是完全对立的。这里面的分寸,得等你以后慢慢去体会、去把握。”

一个春天的午后,沈清带着萧衡在御花园里散步。走到当年她和萧景一起种的并蒂莲池边。

沈清指着池子里慢悠悠划水的天鹅,“衡儿,你看这些天鹅,在水面上看着又优雅又轻松,可水面底下,它们的脚一直在不停划动。做君王也是这样,在别人面前看着风光体面,背地里却得付出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

萧景也常在批奏章的时候,挑出一些内容简单的折子,讲给萧衡听。

萧衡的生活也不只有学习。萧景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带他去马场骑马、射箭;沈清则会在萧衡睡前,给他讲民间的故事。他们给了萧衡最极致的富贵,也给了他最细致的呵护,更没停下过引导他成长。

可他不知,村子里一个与他面容无二的男孩,正过着截然不同的日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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