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请假游玩(下)
江穆年回到座位,指尖在萧剑秋腕上轻点两下:
“别睡了。”
萧剑秋抬头,额角还压着一道红印,迷迷糊糊被牵走。
观众席最高一排,阳光斜切下来,像给两人披了层薄金。江穆年摊开英语卷子,笔尖沙沙走线;萧剑秋把肘撑在膝盖上,下巴抵着拳,目光追着球场。
比分牌红得刺眼,24:38。
“怎么回事?”他低声嘟囔,眉心越锁越紧,指节无意识发白。
江穆年余光扫到那绷紧的侧脸,笔帽一扣,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
自家后卫被双人夹防,球刚离手,对面小前锋忽然扬臂一甩,篮球直砸向持球人腰眼。球落地,人踉跄,哨声却没响。
萧剑秋“啧”了一声,后槽牙轻响。
半场哨终于吹起,人群松动。两人随着散场人流往下走,江穆年忽然开口:
“你们打篮球时还可以拿球砸人?”
语气里带着第一次看野球的稀奇。
萧剑秋侧过脸,阳光从眉骨上沿切下来,照得他眼神亮得发凉:
“不能啊,你听谁说的?把你带坏了。”
江穆年摇头,声音低却笃定:
“没有。”
两人拐进教学楼背后的小卖铺,冷气“嗡”地扑脸。冰柜门一开,白雾往外滚。
“我看到的。”
萧剑秋单手扣开易拉罐,“嗤”一声,橙黄液体顺势溢到他指缝,凉得他倒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
“刚才。”
“确定没看错?”
江穆年抽出两张纸,握住他手腕,沿着指节一点点把汽水擦净,动作慢得像在擦一件易碎瓷器:
“嗯。”
萧剑秋抬臂一甩,易拉罐划道弧线,“当”地落进垃圾桶。他回身,目光落在江穆年脸上,嘴角勾着半真半假的笑:
“一会儿记得给你男朋友加油助威。”
江穆年没接茬,把废纸团进口袋,转身往球场方向走。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笔直。
萧剑秋在原地站了半拍,低笑一声,这才大步追上去。
下半场哨声一响,江穆年拎着书包往前排挤,和最边上的男生打了声招呼,两人换位。
他刚坐下,左右看台忽然爆出一阵尖叫,声浪冲得耳膜发疼。江穆年皱了皱眉,掏出手机,插上耳机,降噪模式开启——世界瞬间安静。
球场上,萧剑秋换了件深色背心,号码在灯下白得刺眼。
接下来的三分钟,成了萧剑秋的个人防守表演。
比分牌上的数字一点点往回爬:38:40、40:40、42:41。
对面教练急了,连打两个手势。战术立刻变了:不再强攻篮筐,而是把萧剑秋当成“靶子”——
每一次传球,球路都冲着他身体来;每一次掩护,都有人“顺势”用肩肘去撞;每一次拼抢,篮球像长了眼,擦着他的肋骨、小腿、手臂过去,留下一条条红痕。
消耗战。
江穆年摘下一边耳机,能听见对面替补席传来的喊声:“拖死他!让他跑不动!”
萧剑秋的呼吸明显重了,汗水顺着下巴滴到鞋面。可他仍死死卡位,像钉在地板上的桩子。
一次死球,裁判低头看表。萧剑秋弯腰双手撑膝,抬眼正好望向看台。江穆年冲他竖起两根手指——
再坚持两分钟。
江穆年站起身,把手搭在围栏上。对面再进一球,萧剑秋弯腰撑膝,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终场哨响,比分56:56。
裁判举牌:“下午两点加赛一场!”
人群散去。萧剑秋撩起衣摆擦汗,路过对方替补席时,一句低低的挑衅钻进耳朵——
“你的队友可不像你体力那么好,下午见。”
说话的人穿着七班深紫背心,号码13,眼尾一点小痣,笑里带钩。
辰铭阳小跑过来,递水:“七班的,叫沈戾。”
萧剑秋把湿透的刘海往后一撸,露出汗涔涔的额角。辰铭阳忽然凑近,好奇眨眼:
“哎,有没有人说过——你们俩挺像的?”
萧剑秋眯眼望着沈戾的背影,唇角一挑,懒洋洋地开口:
“他有我帅?”
体育馆侧门一开,热浪混着汗味扑出来。
台阶下,荧萱踮着脚张望,一见辰铭阳就冲上去,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声音软却急:
“他们打的疼不疼?我看看。”
辰铭阳笑着按住她要去掀袖口的手:
“没事儿,我都接住了。”
“胡说,我都看见了!”荧萱瞪他,眼圈微红。
另一边,萧剑秋把书包往肩上一甩,脸色平静得像刚散的是步。江穆年侧头看他,声音低:
“有事吗?”
“无事发生。”萧剑秋甩了甩胳膊,动作幅度有点大,“去食堂吧。”
正午的食堂人声鼎沸。萧剑秋把餐盘推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扒饭,速度比往常慢了一半,左手肘始终贴着腰侧,没抬起来过。
回程的小路树荫稀落。江穆年伸手去勾他右手,指尖刚碰到掌心,就感到对方整条胳膊一僵,像被风吹硬的树枝——不是第一次。
洗漱间灯冷,白瓷砖把光折成刀片。
江穆年反手关门,“咔哒”一声,把萧剑秋的去路堵死。
“你脱不脱?”
萧剑秋笑,把手搭在他肩上,像往常那样拍两下:“再等等,不急。”
江穆年没接茬,抓住他手腕,一把将袖子撸到肘弯。
小臂内侧一片暗红,中间缀着青紫,边缘已经浮起硬块,像地图上的战区。
“你没那么灵活。”
他拉着人坐到床上,毛巾在冷水里拧得嗒嗒滴。
“下午别上了。”
江穆年半蹲,把湿毛巾敷上去,指尖轻得不敢用力。
萧剑秋垂眼看他,嘴角还勾着,却没了弧度:“半路逃跑不好吧?”
“你去给他们当沙包吗?”
毛巾被捏得滴水,砸在地板上,像秒针断裂。
萧剑秋沉默,掌心贴上江穆年后背,顺着脊骨慢慢滑上去,像在确认那朵美丽的花是否还在。
“穆年,你才是,为什么不反抗?”
江穆年手指一顿,把毛巾扔回盆里,水声溅起。
他起身,门被拉开,又“砰”地合上,只剩一条摇晃的影子。
十分钟后,围墙外的老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