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请假游玩(中)
江穆年牵着萧剑秋继续走,半桶币晃得咣当作响。最后他们拜托一个戴鸭舌帽的高中生,用剩下的币抓出两只仓鼠,剩下的连桶一起送给了对方。
出了电玩城,夜风裹着汽笛与烧烤味扑面而来。
江穆年把两只仓鼠塞进书包:“我去趟书店。”
萧剑秋牵着他穿过马路,掌心贴掌心,像把夜风关在门外。书店里白炽灯亮得冷清,江穆年熟门熟路地抽出一套英语卷子,到柜台结账。
萧剑秋随手从货架上摘了个篮球:“书店还卖篮球啊。”
江穆年看向店员:“把那个球也算上。”
店员扫码时,江穆年已经把球捞过来,食指一顶,篮球在指尖静静转圈。
外头天已黑透,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过去。返校的出租车上,萧剑秋贴着车窗,忽然喊:“师傅,这儿停。”
窗外是一块街边篮球场,铁丝网里钠灯昏黄,像被夜色泡软的月亮。
江穆年跟着下车,肩背被风吹得微微耸起:“你闲的?”
萧剑秋把球往地上一拍,回声弹得很远:“你不来吗?”
江穆年站在围栏外,手指勾着网眼:“没打过。”
“砰——”篮球穿网而过,空心命中。萧剑秋抱着球走过来,额前的碎发被灯染成金色:“那你小时候都做什么啊?”
江穆年低头划拉手机,屏幕光映在他睫毛上:“抓鱼,种菜。”
“我还没试过,”萧剑秋把球夹在腰侧,抬眼笑,“你家院子里没有池塘吧?”
“我在农村长大的。”江穆年锁了屏,声音轻得像风擦过草尖。
萧剑秋了然地点头,退两步回到中场,抬手又是一个弧线:“那你哪天带我去玩?”
篮球砸在地面,回声悠长。江穆年仍站在原处,手插口袋,目光追着球的影子。
“带个男孩子回去,会被人议论的。”
萧剑秋抱着球跑回他面前,鼻尖冒着细小的汗珠,笑得却坏:“你就说我是你男朋友。”
江穆年垂眼笑了笑,声音低却清晰:
“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议论。”
夜风掠过铁丝网,把钠灯吹得晃眼。萧剑秋抱球站在光斑里,额前的碎发像镀了层金边:
“那你就说我是你的远房表哥。”
“我没有哥哥。”江穆年摁亮手机,屏幕停在22:30,“10点半了,走吧。”
他收起手机,抬手接住篮球,五指稳稳扣住。球还残留着余温,像刚才那一声空心入网的心跳。
萧剑秋跑来拿球,另一只手拎着电玩城送的塑料兜,两只仓鼠在里头轻轻滚动:“离学校不远,走回去吧。”
“好。”
长街灯火稀薄,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快到校门时,铁栅栏已经合拢,保安亭的灯熄着。
江穆年握住栅栏摇了摇,锁链哗啦一声,像深夜的宣判:“宿舍也锁门了,住哪?”
萧剑秋指着空荡荡的马路,笑得没心没肺:“睡路上。”
江穆年蹲下身子,胳膊搭在膝盖上,声音带着倦意:“我困了。”
“去宾馆吧。”萧剑秋把球换到左手,右手去拉他。
江穆年点点头,没再说话。
马路对面的小宾馆招牌闪着冷蓝光,前台空调开得太足,大厅一股洗衣粉味。江穆年陷进沙发,眼皮直打架。萧剑秋填完登记表,回头时,江穆年已经歪在扶手上睡着了,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2楼最东边。”前台递过房卡。
工作人员先把行李提进电梯。萧剑秋蹲到沙发边,轻声喊:
“穆年,再撑一会。”
江穆年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整个人几乎滑下去。萧剑秋把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一手托背,一手拎袋,像扛一只困倦的大猫。
电梯里,金属壁映出两个叠在一起的影子,一个低头打瞌睡,一个咬牙支撑。
进了屋,萧剑秋先把江穆年放倒在床,替他摘了眼镜,又俯身替两人脱了鞋。鞋跟落地的声音轻得像句号。
工作人员关门离去,房间陷入安静,只剩空调低低的嗡鸣。
萧剑秋拉过被子,一半盖在江穆年身上,一半随意搭在自己胸口。
他侧过脸,看见江穆年微微张开的唇,和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忽然觉得累极了,眼皮一沉,也跌进了梦里。
早读前的教室,窗扇半开,晨雾裹着桂花香飘进来。
刘长风和李敏贞正把课本往包里塞,动作里带着通宵鏖战后的颓。
萧剑秋把篮球往后排桌下一滚,开口:
“你们昨天比赛打的怎么样?”
刘长风耸耸肩,笑得有点苦:
“输得很彻底。”
李敏贞从他身后探出头,补充一句:
“那些会打篮球的都回去了,没剩几个。”
刘长风拍拍萧剑秋的肩,权当告别:
“我们先走了。”
两人背着光走出教室,脚步声在走廊渐行渐远。
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人,日光灯还亮着,显出一点冷清。
课间,张宇鹏推门而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前碎发翘得乱七八糟。
“昨天输太惨了,今天还有几场必须赢回来!”
他直奔后排,目光在萧剑秋和江穆年之间来回扫。
江穆年靠在椅背上,声音淡淡:
“不会。”
萧剑秋单手勾住江穆年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我们看你们打。”
张宇鹏点头如捣蒜:
“也行,那些人今天都回来了,那你们负责后勤?”
“好。”
张宇鹏风风火火地走了,教室门被摔出一声闷响。
江穆年侧头,把萧剑秋的手从自己颈后拿下来,语气听不出情绪:
“怎么不去?”
萧剑秋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在袖口里:
“我懒得打。”
萧剑秋拉着江穆年的左手,指尖在桌下轻轻晃:
“几点开始?”
“九点,上完第一节课。”
“那我睡会,帮我看着点老师。”
说完,他把脸埋进臂弯,头发散在桌面,像一团黑色的云。
江穆年抬头,正好与徐佳的视线撞个正着。徐佳冲他招招手,他起身,脚步尽量放轻,带上门时没惊动熟睡的那团云。
走廊里阳光刺眼,徐佳把成绩单递过去,声音压得低却急:
“这次英语虽然不简单,但你也不能考这么低——80都没及格!”
江穆年没接话,目光在纸上快速搜寻,掠过“萧剑秋”三个字:年级第三。自己第二,第一是八班的宛语嫣。
“这是全校的?”他低声问。
“分班后的。你们之前填了意向,就按那个排。”徐佳朝教室努努嘴,“这次第一被八班拿走,你俩争点气!”
江穆年继续往下扫,在18名那儿看见“欧阳绝”三个字。刚想再看,徐佳把纸抽了回去:
“我翻了你的卷,第一篇阅读怎么能错?你妈要是问,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江穆年垂手站着,插不上话,只能看自己的鞋尖。
“行了,回去吧,20分钟过去了。”
“我下次努力。”他转身,拉开门,阳光跟着泻进走廊。
徐佳又探头进教室,喊了下一位“受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