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接风宴（上）
“萧剑秋，我下飞机了。”
江穆年把语音发出去的同时，把行李箱往保镖手里一塞，压低声音补了句：“跟我爸妈说我先走，谢了。”
然后拉着连帽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扣，顺着到达厅的人流一路小跑。
“你在哪里？”
萧剑秋
“回头。”
萧剑秋正站在黑色商务车旁，双手抬起来冲江穆年挥了挥，笑得像把冬夜都撕开了一道口子。
江穆年心脏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
他几步跑过去，呼吸撞在冷空气里变成白雾。
“我——”
刚吐出一个字，萧剑秋忽然上前半步，手臂一收，把他整个抱进怀里。
萧剑秋：
“穆年，欢迎回来。”
声音低而稳，像落在耳廓的一粒雪，烫得惊人。
江穆年没推，也没说话。
只把脸埋进萧剑秋的脖颈，鼻尖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
这一刻，机场广播、人声、引擎声全被按了静音。
萧剑秋
先松了力道，却没完全放开，掌心顺着他后背很轻地拍了一下。
江穆年余光里，两个保镖已经快步穿过自动门。
“快走！”
他一把攥住萧剑秋的手腕，拉开车门，把人往里推。
车门“砰”地合上。
江穆年隔着车窗看见保镖举起的手机灯光一晃而过。
他呼了口气，扣住安全带，转头。
江穆年：
“我们有的是时间说。”
司机早已挂挡起步。
黑色商务车滑出临时停车道，像一条无声的鱼，汇入机场高速的夜色。
江穆年靠在窗边，呼吸还带着跑动的急促。
他偏头，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两名保镖正站在原地张望，手机贴在耳边，显然在汇报。
“估计五分钟之内，我爸就能定位到我手机。”
他抬手，干脆利落地按下关机键，屏幕瞬间暗成一片黑镜。
萧剑秋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没忍住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叛逆？”
江穆年把帽衫的帽子往后一掀，露出因为奔跑而发红的耳尖。
“以前没人值得。”
一句话，像石子落进静水。
萧剑秋眨了下眼，把脸转向窗外，耳尖却悄悄红了。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发动机的轻嗡。
片刻后，江穆年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萧剑秋搭在座椅边的手背。
“去哪？”
“福来顺。”
萧剑秋反手扣住他的手指，掌心温度交叠。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像倒流的星火。
饭店门口，那条大红横幅在冬夜里亮得晃眼——
“高一五班脱单进度0%的江穆年，到达战场！”
末尾还画了一颗被箭射穿的可怜小爱心。
江穆年脚步一顿，差点把肩上的背包摔了。
他扭头，视线穿过霓虹，落在萧剑秋脸上。
“萧剑秋，解释一下。”
声音不高，却带着要把横幅就地销毁的压迫感。
萧剑秋先愣了半秒，随即嘴角疯狂上扬，只能抬手死死捂住。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他们整了这玩意。”
说着，他一把扣住江穆年的手腕，生怕人掉头就走，“先别站这儿当活体靶子，进去再说。”
江穆年被他拉着往门里带，余光里那条横幅还在迎风招展，像在啪啪打他脸。
前台的老板娘正憋着笑，目光在横幅和江穆年之间来回扫。
萧剑秋压低声音，飞快交代任务：“穆年，你去前台让他们送几瓶饮料到二楼包间。我上楼先给他们一个爱的教育，保证横幅活不过五分钟。”
他回头，看见萧剑秋已经逃也似的冲向楼梯，背影抖得像在憋笑。
老板把圆珠笔往登记簿上一敲，笑眯眯地重复：“请说一下您的名字。”
江穆年的视线还黏在门口那条横幅上——“脱单进度0%”几个大字正迎风招展，像在公开处刑。
他张了张嘴，愣是没发声。
老板见状，眉毛一挑，故意拖长音：“请——说——本——名——”
尾音上扬，活像在给小品捧哏。
“……江穆年。”
声音轻得像蚊子，但足够让柜台后的小音箱捕捉到。
老板“得令”一声，抄起遥控器对准壁挂电视一按。
画面瞬间切走原本的广告，跳出一段 PPT 风的幻灯片：
· 高一艺术节，江穆年抱着吉他站在人群里，字幕飘过——
“这位同志的初恋们请排队领取好人卡，领完别忘了签名。”
· 运动会接力赛，他把接力棒递给隔壁班女生，字幕继续——
“棒是递出去了，心是收不回来的。”
· 高三毕业照，他被一群女生围在中间比 V，字幕压轴——
“据不完全统计，好人卡发放量：17 张，回收率：0%。”
背景音乐还是《婚礼进行曲》欢快加速版，气氛拉满。
大厅里零散的食客瞬间爆笑，手机齐刷刷对准电视。
江穆年：……
他顶着满屏社死弹幕，深吸一口气，扭头朝楼梯口走。
二楼包间门口，江穆年刚踏进来，就被一股浓重的“回忆滤镜”糊了一脸——
天花板上吊着发黄的白炽灯泡，灯罩边缘还贴了一圈用茶色纸剪出的“裂纹”；
墙上糊着1998年的旧报纸，《灌篮高手》海报和还珠格格剧照肩并肩；
角落里一台14寸小彩电，正雪花点里循环播放《小龙人》；
连桌布都换成了当年那家小馆同款红白格子，只是布料干净得发脆，一看就知道是连夜淘宝的高仿。
李敏贞（男生，留着及肩微卷狼尾，戴细框眼镜）端着托盘迎上来，托盘里是刚送到的玻璃瓶汽水，瓶口还套着五彩塑料吸管。
他笑得一脸邀功：“怎么样？穿越成功没？”
江穆年原地转半圈，抬手碰了碰灯罩，指尖蹭了一手茶色纸屑。
“你们这是……直接把考古现场搬来了？”
语气里带着笑，却又不忍心戳破大家忙了一下午的用心。
李敏贞挠挠头，耳钉在灯下闪了一下：“确实有点过火，但道具组尽力了。”
服务员把最后一瓶橘子汽水摆在江穆年面前，瓶身上凝着水珠。
他顺势坐下——正是小时候常坐的那张靠窗小桌。
桌面木纹都被人用细砂纸打磨过，再刷上仿古漆，连当年被他哥用圆规划出的那道“江穆年专属”刻痕，都被复刻得一丝不苟。
只是当年对面坐的是他哥，现在对面换成了萧剑秋；
旁边一圈围着的，是刘长风、荧萱、辰铭阳、欧阳绝……
“童年滤镜”加“成年钱包”，混搭得离谱，却又意外地和谐。
江穆年捏着汽水瓶，指尖被冰得发红。
他抬眼，目光掠过每一张脸，最后定在萧剑秋身上——
那人正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悄悄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好人卡”塞进他掌心。
卡片背面，用黑色签字笔写着一行小字：
“有效期：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