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过年的时差(中)
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春节倒计时,红纸福字贴到一半,胶带“滋啦”一声撕开。
萧剑秋把手机反扣在茶几上,屏幕上还留着那条“做完手术我要看”的微信。
他转身拎起刚买的年货袋:窗花、拉花、一次性小彩灯,鼓鼓囊囊塞了两大包,像拎着两盏小灯笼。
他踩在凳子上,把“福”倒贴在客厅正中,指尖一点点把气泡刮平,比量了三次角度才满意。
手机支在电视柜,录下一条五秒小视频:
镜头扫过墙面,最后定格在萧剑秋比“OK”的手势。
他顺手发给江穆年,备注:【验收前传·第一幕】。
萧灼举着鸡毛掸子舞得虎虎生风,谢宇娟端着抹布追在后面擦。
萧剑秋戴一次性手套,蹲在电视柜后面掏灰,掏出一支失踪半年的圆珠笔,举起来像战利品:“爸,你的签字笔找到了!”
镜头又悄悄对准自己鼻尖上的灰点,再发一条:【验收前传·第二幕·脏兮兮彩蛋】。
“哥——来我房间!”
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带着恶作剧的尾音。
萧剑秋摘下手套,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房间灯光暖黄,梳妆台上摊着一盘化妆品:红色液体眼影、金色亮片腮红、假睫毛像小扇子排排站。
萧淋云把转椅一把推到他腿弯:“坐!”
萧剑秋踉跄坐下,背对着镜子,心里隐隐发毛。
萧剑秋:“化妆不应该照镜子吗?”
萧淋云挤出一坨粉底液,笑得像小狐狸。
萧淋云:“又不是你化,你不用看。”
冰凉的美妆蛋拍到脸上,萧剑秋闭眼投降。
睫毛刷扫过眼尾,他听见妹妹小声哼歌《新年好》。
最后一笔,萧淋云把一颗小红星贴在他眉心。
“完工!”她举着手机咔嚓一张,“江穆年验收第三幕·限定福娃版。”
萧剑秋睁开眼,镜子里自己顶着红金撞色眼影和闪亮星钻,像极了年画娃娃。
他哭笑不得,却乖乖比了个剪刀手:“行,反正拜年的时候不用化。”
“叮咚——”
照片刚甩进五班小群,手机就疯了。
【图片:眉心红星+金红眼影的限定版福娃·萧】
刘长风:“哈哈哈哈哈哈哈!”
荧萱:“???”
辰铭阳:“卧槽,这谁家的年画成精了?“
李敏贞:“哥,你这妆效,我愿称之为‘福到脸’”。
张凯:“@全体成员 都别打字了,出来打雪仗!刚下完新雪,保质期三小时!”
消息刷屏的间隙,辰铭阳直接发了定位——学校后操场。
荧萱秒回:“十分钟到!”
刘长风:“我自带护目镜。”
萧剑秋笑着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只露出那对亮闪闪的眼皮。
萧剑秋:“行,今天谁被砸得最惨,晚上请全队热奶茶!”
雪还没铲,操场一片白茫茫。
二十分钟后,雪球满天乱飞,尖叫声此起彼伏。
萧剑秋顶着“福娃妆”在雪地里狂奔,背后一串五颜六色的雪球追着他炸开花。
他边跑边回头吼:“辰铭阳!你不讲武德——雪球里塞冰块!”
辰铭阳笑得直不起腰:“这叫新年彩蛋!”
夕阳把雪地染成橘红色,少年们的笑声一路滚到街灯亮起。
雪仗结束,大家围在奶茶店,一人一杯热腾腾的珍珠奶茶。
萧剑秋脸上的妆被雪水晕开,红一道金一道,像把晚霞揉进了皮肤。
他低头给江穆年发了一张合照:
【验收最终幕·雪地限定福娃,雪仗 MVP 已就位。】
消息发出去,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灌下一口滚烫的甜。
雪还在下,而他知道,有人会在另一端笑着看完所有彩蛋。
病房里,
江穆年动了动指尖,麻醉的余味像潮水一样退去。
他摸到床边的手机,屏幕一亮——99+未读,全是萧剑秋。
【18:03 烟花九宫格】
【18:27 红烧肉出锅照】
【19:14 萧淋云堆的丑雪人】
……
最新一条停在 19:45:
【等你醒来看直播包饺子!】
江穆年嘴角刚扬起,视频通话就跳了出来。
画面里先是一片晃动的黑,随后“啪”地亮堂——
萧剑秋把脸凑近镜头,鼻尖还沾面粉。
他得意地摊开手掌,一只圆鼓鼓的饺子躺在掌心,褶子匀称得像艺术品。
萧剑秋:“穆年!除夕快乐!看,我包的!”
话音未落,镜头被另一只手抢走。
萧淋云端着一盘“车祸现场”级别的饺子闯进来:皮开肉绽、馅料外露。
萧淋云:“别听他吹牛,这盘才是他真实水平!”
背景里,萧灼和谢宇娟的笑声明明白白地传过来——
“哎呀,萧萧好不容易捏个像样的,还被妹妹拆台!”
江穆年看着屏幕里闹成一团的年夜饭桌,心口忽然热得发烫。
他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笑:“等我回去,给我留一盘——破的也要。”
萧剑秋立刻把镜头对准自己,眼睛亮得像窗外的烟花。
萧剑秋:“说定了!”
江穆年把手机贴到耳边,仿佛隔着大洋也能听见鞭炮的回响。
病房里的暖气“嗡”地一声停了,空气瞬间冷下来。
江天逸的脚步声像落冰,一步一步逼近。
江穆年指尖一抖,屏幕还在亮着,他仓促地把手机倒扣在枕边。
江穆年:“除夕快乐,我先挂了。”
话音未落,视频已被掐断,屏幕黑得彻底。
江天逸站到床边,居高临下,影子把江穆年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江穆年把被子往上拉,拉过肩膀,像给自己筑一道薄墙。
江穆年:“打个电话。”
声音闷在被沿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天逸嗤笑一声。
江天逸:“萧家那位?”
江穆年脊背一僵,指尖在被单上收紧。
江天逸的嗓音冷得像窗外刮进来的北风。
江天逸:“最近我和他们有商业往来,放心,我不动他。”
他俯身,指尖点在床栏,金属发出轻响。
江天逸:“但是你——我可以随意处置。”
这句话像冰锥,钉进耳膜。
江穆年咬紧牙关,没回话,只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
江天逸直起身,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
江天逸:“回家。”
门被拉开,走廊的冷光灌进来,又“砰”地合上。
病房重新陷入昏暗,只剩床头监护仪的滴答声,一声,又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