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过年的时差（上）
路边摊的灯泡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暗黄的光在蒸汽里忽明忽暗。
萧剑秋掰开一次性筷子，挑起一口炒面，热气扑在脸上，油香混着酱油味。
萧淋云咬了一口热狗，含糊评价。
萧淋云：“普普通通。”
萧剑秋吸溜一口面，头也没抬。
萧剑秋：“一个热狗，你还指望吃出龙肉味？”
萧淋云懒得理他，低头刷手机。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摊位前传来。
李敏贞：“萧剑秋？”
他穿着家居服，鼻尖冻得微红，手里拎着小塑料袋，正往这边走。
萧剑秋抬头，嘴角还挂着一点油星。
萧剑秋：“你咋在这？”
李敏贞指了指身后的小区楼群。
李敏贞：“我家住后面，来买点早饭。”
萧淋云听到动静，抬眼，正好和李敏贞对视。
两人同时礼貌点头。
萧淋云：“你好。”
李敏贞回以微笑：“你好。”
萧剑秋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点位置。
萧剑秋：“要不要一起坐？这儿风大。”
李敏贞摆手：“我就买杯豆浆，马上回去。你们慢慢吃。”
他冲摊位老板喊，“阿姨，一杯少糖豆浆，打包。”
李敏贞端着豆浆，顺势在萧剑秋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下。
李敏贞：“江穆年没和你一起吗？”
萧剑秋正低头吸炒面，闻言猛地被呛住，“咳——”一声，面条差点从鼻孔蹿出来。
他背过身去，咳得耳根通红，眼泪都逼出两滴。
萧淋云刚咬下一口热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含混地“唔”了一声，慌忙捶胸口，脸涨得跟热狗肠一个色号。
李敏贞提着豆浆，刚要起身，手腕却被萧剑秋一把拽住。
塑料杯一晃，热豆浆差点洒出来。
萧剑秋：“等等——你是怎么问出来这句话的？”
李敏贞眨眨眼，一脸理所当然。
李敏贞：“因为之前不管几点碰到你，他都在旁边。早读一起，食堂一起，晚自习散场也一起……很难不注意到吧？”
萧淋云咬着热狗，差点没憋住笑，赶紧背过身去假装咳嗽。
萧剑秋松开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萧剑秋：“都是碰巧。我们俩分开的时间长着呢，真的。”
李敏贞看他一眼，又看看低头憋笑的萧淋云，似懂非懂地点头。
李敏贞：“行吧。那我先走了，豆浆凉了。”
李敏贞走后，萧剑秋和萧淋云也被李叔送回家。
雪一连下了三天，把整个城市裹进灰白的寂静里。
萧剑秋窝在房间，手机成了他唯一的发声筒。
1 月 21 日 07:23
萧剑秋：早。豆浆淡得像水，想你吐槽。
1 月 21日 22:41
萧剑秋：下午打雪仗，刘长风把雪球塞我领子里，要是你在就好了。
1 月 22日 00:05
萧剑秋：晚安。
消息一条条弹出去，却像扔进深海，连回声都没有。
屏幕最上方偶尔闪现“正在输入……”，又迅速消失——那是江天逸的监控软件在后台截断信号。
2月9日 23:59
萧剑秋：手术顺利。
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塞进抽屉，钥匙拧了两圈，仿佛把焦躁也一并锁死。
窗外雪停了，天却更冷，他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霜花。
远在异国的病房里，江穆年躺在白色灯光下，手机被放在护士站保管。
屏幕亮起时，只能看到未读数字不断累加，却点不开任何一条。
他盯着天花板，数着点滴的滴答声，像数着跨不过去的时差。
两人隔着半个地球的静默——
一个把话锁进抽屉，一个把话锁进心里。
腊月二十三，小年味儿已经飘满整条年货大街。
萧灼和谢宇娟蹲在红纸摊前，比对着“招财进宝”与“福到万家”哪张更喜庆；摊贩的喇叭声混着油锅滋啦声，把寒意炸得粉碎。
几步外的服装棚里，萧淋云正把一件奶白色卫衣往身上比，袖口还沾着羽绒飞絮。
萧剑秋左手替她拎着三四个袋子，右手拇指悬在屏幕上——
叮。
置顶聊天框终于跳出红点：
江穆年：“第一场做完了，过两天还有一场。”
紧接着，像迟到的流星雨，一条条回复依次亮起：
“豆浆淡？这边连白开水都要排队。”
“雪仗记得留一个雪球等我。”
“早安。”
……
“谢谢你的祝福，手术很顺利。”
所有未读瞬间清零，萧剑秋的指尖停在最后一句“身体还好吗？”，还没回复——
屏幕上方跳出灰色提示：对方正在输入……
下一秒，提示消失，聊天界面定格，再没动静。
隔着六小时时差与半座重症监护楼，江天逸把手机从江穆年掌心抽走。
江天逸语气轻却不容反驳：“等你休息好就还你。”
江穆年没力气争辩，只能抬眼望向病房天花板，指尖在床单上无声地敲出两个字频率：
等我。
集市这头，萧剑秋垂下手，把屏幕按在心口。
萧淋云拽他袖子：“哥，这件行不行？”
他回过神，声音低却带着笑：“行，再买条围巾配，一起结账。”
羽绒服口袋里，手机无声地亮了一下，又暗下去，像一颗被雪藏的心跳。
病房里消毒水味很重，连呼吸都像被漂白过。
江穆年靠在床头，脸色比床单还白。
他抬眼，看向守在门口的江天逸。
江穆年：“我想打个电话。”
江天逸眉心一皱，下意识要开口拒绝。
江穆年抢先补了一句。
江穆年：“给宛语嫣。”
江天逸沉默了，几秒后侧身吩咐一旁的护工。
江天逸：“去把手机拿来。”
手机递到手里，金属壳冰凉。
江穆年指了指门外，声音低却坚持。
江穆年：“一分钟，拜托了。”
江天逸深吸口气，最后还是带人退了出去。
门合上，他隔着门缝低声警告。
江天逸：“别耍花样，我都是为了你。”
门锁咔哒一声。
江穆年先把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拨通宛语嫣的号码。
几乎同时，他点开微信置顶，指尖飞快敲字。
语音接通——
宛语嫣：“喂？江穆年？”
江穆年把手机贴近耳朵，语气带笑。
江穆年：“语嫣姐，买年货了吗？”
微信消息已发出——
“好好收拾你房间，做完手术我要看的。”
发完秒锁屏。
门外的脚步声恰好响起，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