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检查（下）
徐佳把最后一条“避免煤气中毒”念完，啪地合上文件夹。
徐佳：“就这些，散了吧，假期愉快！”
“喔——！”
教室瞬间炸成一锅爆米花。
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声音连成一片，像提前点燃的鞭炮。
走廊尽头，住宿生的脚步声轰隆隆滚向楼梯。
刘长风把行李箱拉杆“咣”地一甩，箱子轮子摩擦地面，发出赛车起步的轰鸣。
几个人背着鼓囊囊的包，像一群逃荒的袋鼠，一路飞奔。
另一边的校门口，走读生早已排起打车长龙。
荧萱举着手机，屏幕上“等待人数24”红得刺眼。
辰铭阳拎着两杯热咖啡挤过来，递给她一杯。
辰铭阳：“司机说五分钟到。”
荧萱吸了一口，眯眼笑：“完美！”
校门口的风像刀子，一下一下往衣领里钻。
行李箱的滚轮斜斜地抵着路沿，萧剑秋把手插在兜里，鼻尖被吹得发红。
萧剑秋：“穆年，你什么时候走啊？”
江穆年把围巾往上提了提，声音混在风里，像被撕碎又拼好。
江穆年：“明天早上。”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面前，轮胎碾过水洼，溅起细碎冰花。
后窗缓缓降下，江天逸侧过脸，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
江天逸：“上车。”
江穆年没吭声，提起行李箱，金属拉杆发出短促的“咔哒”。
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合上盖子，动作干脆利落。
整个过程，他没再看萧剑秋一眼。
车门“砰”一声关上，隔绝了风声。
车窗玻璃慢慢上浮，江穆年的侧影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车子启动，尾灯在寒风里拖出两道猩红的长线，眨眼就转过了拐角。
萧剑秋站在原地，呼出的白雾很快被风吹散。
他把冻僵的指尖拢进掌心，慢慢地，也转身朝李叔的方向走去。
夜深，别墅走廊的灯带只留一盏暖黄，照得影子细长。
曲子芩把最后一件羊绒衫折平，塞进打开的行李箱。
江穆年倚在门框，声音压得低，却掩不住空旷回响。
江穆年：“妈，我们在那边待几天？”
曲子芩放下衣物，转身想牵他。
她刚迈出半步，江穆年脚尖微不可察地往后一撤，背部贴上冰凉的门框。
曲子芩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蜷了蜷，最终垂回身侧。
曲子芩：“你动手术得两天，你爸干脆就在那过年了。”
江穆年：“知道了。”
江穆年回到房间，
门在身后轻轻阖上，隔绝了走廊最后一丝光。
房间里只开一盏床头灯。
江穆年坐在床沿，屏幕在指尖亮起，对话框还停留在傍晚。
江穆年：“你不用来接我了。”
萧剑秋：“好。”
再无下文。
光标闪了十几秒，他最终按下锁屏，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灯熄灭，黑暗像潮水漫过。
窗外，冬夜的树枝在风里敲着玻璃，一下，又一下。
机场清晨的广播一遍遍滚动着航班号，像潮水推搡着人群。
江穆年排在检票队伍里，指尖捏着登机牌，指节被冷气冻得发白。
他抬头，目光穿过厚重的玻璃墙——
萧剑秋突兀地闯入视野。
少年穿着昨晚那件灰白相间的羽绒服，领口还沾着一点未化的霜，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举起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江穆年的手机在掌心震动。
“穆年，早点回来。”
只有六个字，却像把整颗心隔空递了过来。
队伍向前挪了一小步。
江穆年没有跟着动，他转身，径直走到玻璃前。
掌心贴上冰冷的墙面，五指微微张开，像在回应某种无声的约定。
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他轻声开口，呼出的雾气瞬间凝成白霜。
江穆年：“等我。”
萧剑秋点点头，嘴角扬起很小的弧度。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学着江穆年的样子，也将手掌覆上玻璃。
两只手掌在反射的灯光里短暂重叠，却终究隔着无法穿透的距离。
广播再次响起——
“前往M国的旅客请抓紧时间登机。”
江穆年收回手，最后看了萧剑秋一眼，转身没入检票口的人流。
玻璃墙外，萧剑秋仍维持着那个姿势，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
他慢慢放下手，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散开，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好”。
停机坪外的寒风卷着飞机尾流呼啸而过。
萧剑秋刚把手插回兜里，就瞧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临时落客区。车门“咔哒”一声向外推开，一抹亮粉色羽绒服跳了出来——萧淋云歪着脑袋，马尾在风里晃呀晃。
萧淋云：“我就说怎么大早上的有人穿羽绒服练冲刺呢，原来是为了目送某人呀。”
她抬眼，目光追着那架刚起飞的航班，尾翼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萧剑秋快步上前，手掌按住她肩膀，把人往车里轻轻一推。
萧剑秋：“管那么多干什么？回家。”
他自己绕到副驾驶，安全带“哒”地扣上，才压低嗓子冲驾驶座的李叔嘀咕。
萧剑秋：“李叔，您来接我就行，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后座的萧淋云把车窗摁下一半，探过头，笑得像逮到把柄的小狐狸。
萧淋云：“怎么了？你的好妹妹亲自来护驾，不乐意呀？”
她故意把“亲自”两字拖得老长。
萧剑秋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到只剩气音。
萧剑秋：“就你那添油加醋、满级扩音的本事，我每天过得都心惊胆战。”
萧淋云“嘁”了一声，把车窗重新升上去，尾音却透过玻璃闷闷地传出来。
萧淋云：“放心，今天保证不乱说——顶多告诉妈你凌晨五点就起床送机。”
车子启动，暖气扑在脸上。萧剑秋把羽绒服帽子往下一拉，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望向天空的眼睛。
车厢里暖气呼呼地吹，萧剑秋把帽子往后一掀，侧过脸，语气突然正经。
萧剑秋：“淋云，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一包抽纸从侧面飞来，“啪”地糊在他脸上。
萧淋云收回手，翻了个白眼。
萧淋云：“滚啊！我不和妈说不就行了！”
纸巾袋掉在脚垫上，发出轻响。
萧剑秋把纸捡起来，随手塞进车门储物格，嘴角却翘着。
萧剑秋：“行，那我当你默认有了。”
萧淋云把脑袋扭向窗外，耳根却悄悄红了。
萧淋云：“你再多一句，我就四处宣传你是gay。”
李叔在前面憋笑，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子稳稳地驶离机场。
萧剑秋把羽绒服拉链又往下扯了扯。
萧剑秋：“我不是，我直男好不好。”
萧淋云抱着手机，头也没抬，语气敷衍得像赶苍蝇。
萧淋云：“知道了知道了。”
驾驶座传来李叔的询问。
李叔：“现在去哪？”
萧剑秋毫不犹豫。
萧剑秋：“找个路边摊吃饭。”
萧淋云把脑袋探到前排，鼻尖差点撞到椅背。
萧淋云：“零下五度，你不嫌冷吗？”
萧剑秋懒洋洋地靠回座椅，一副“你不懂”的表情。
萧剑秋：“路边摊都是精华，懂不懂？”
萧淋云撇撇嘴，缩回后排，点开外卖软件。
萧淋云：“得了，到时候不好吃，直接糊你脸上。”
李叔笑着打了右转向，车子拐进一条冒着白烟的小巷。
远远就能看到炭火的红光，在寒风里一跳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