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篇：滑冰（中）

周教练一笑，打了个响指。

“你们把鞋换一下，出来。”

周教练脚尖一拧，冰刀在冰面划出“呲啦”一声，像拉下一道帘子。

他头也不回地滑向出口，鞋底踩进橡胶通道，发出“嗒嗒”脆响。

萧剑秋和江穆年对视一眼。

江穆年耸耸肩，先跟了出去。

萧剑秋把冰刀磕了磕，小跑两步，也出了场子。

——

外场空地，灯光昏黄，木地板带着松脂味。

周教练抱着胳膊，脚尖点地，像在给地板计时。

周教练：“你把他举过头顶。”

他抬手，指尖笔直指向江穆年。

空气瞬间安静。

江穆年一愣，眉尾跳了下。

江穆年：“我拒绝。”

他转身就要往回走。

萧剑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江穆年被拉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开口，双脚已经离地——

萧剑秋弯腰，左臂抄膝，右臂揽背，轻松把江穆年举了起来。

江穆年的外套下摆滑落，露出一截腰线，冷风一吹，他猛地回神。

江穆年：“萧剑秋！放我下去！”

声音从高处飘下来，带着少见的慌张。

萧剑秋仰脸看他，笑得牙尖嘴利。

萧剑秋：“教练说试试，我就试试。”

周教练在旁边“啧”了一声，像在量尺寸。

周教练：“行了，放他下来吧，别真把人吓跑。”

萧剑秋手臂一沉，把江穆年稳稳放回地面。

江穆年脚一沾地，立刻后退半步，耳朵尖染着可疑的红。

江穆年：“再有下次，我就动手了！”

他低声威胁，却伸手替萧剑秋把歪到一边的领口理好。

萧剑秋笑得肩膀直抖。

萧剑秋：“错了错了！”

周教练抬手，一巴掌拍在两人后背中央。

周教练：“行了，打情骂俏下课再继续。回冰场，练下一个动作——托举预备式！”

四小时——

冰面反着顶灯，亮得刺眼。

萧剑秋大字型躺着，胸口剧烈起伏，冰雾一团团往上冒。

萧剑秋：“穆年……”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蹲在旁边那人的膝盖。

江穆年垂着头，额发湿成几缕，脸色发白。

江穆年：“别碰我，想吐。”

萧剑秋立刻缩回手指，改用胳膊肘撑地，半支起身。

萧剑秋：“还晕？”

江穆年没答，只抬手捂住胃，指节泛青。

刚才他被萧剑秋举过肩，在空中连转三圈，落地时冰刀一滑，整个人差点横拍在冰上。

那几秒的天旋地转，现在还在胃里翻江倒海。

周教练踩着冰刀滑过来，停在他们旁边。

他俯身，看着两个几乎瘫痪的学员，叹了口气。

周教练：“四个小时，就学了两分钟的小片段，还把自己练成这样……”

他摇摇头，声音低下来。

周教练：“平常玩玩也就算了，要是真比赛，你们连检录区都进不去。”

萧剑秋苦笑，冰凉的指尖在冰面上画圈。

萧剑秋：“教练，我们只是想打发时间……”

江穆年终于抬眼，声音哑得厉害。

江穆年：“报名费里……含晕车药吗？”

周教练被他逗得轻笑一声，又叹口气，蹲下来，把两瓶常温运动饮料塞到两人怀里。

周教练：“今天先到这儿。回去记得拉伸，明早要是不能下床，别来找我。”

冰面很冷，饮料却在掌心慢慢回温。

萧剑秋侧过脸，看见江穆年握着瓶子，指节还在轻颤。

他悄悄把瓶子贴过去，

萧剑秋：“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江穆年闭上眼：“滚。”

冰馆外的风带着夜里的凉意，吹得路灯下的树影一晃一晃。

江穆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搭在萧剑秋肩上，鞋底在台阶上蹭得沙沙响。

萧剑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小心护着，怕他再晕一回。

两人走到门口，停下。

江穆年抬头，声音还带着点虚，却先开了口。

江穆年：“现在还赶得上晚自习。”

萧剑秋“扑哧”笑出声，单手掏出手机，把屏幕怼到江穆年眼前。

亮起的界面正是五班小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蹦。

最上方是萧剑秋两分钟前发的照片——

第一张，江穆年被托举在半空，衣摆扬起；

第二张，他蹲在地上，耳尖泛红；

第三张，冰面反光，像给他打了一层柔光滤镜……

萧剑秋：“穆年，你看我把你拍得多帅！”

江穆年盯着屏幕，嘴角抽了抽。

江穆年：“……第三张把我拍得像死人。”

萧剑秋：“嗯，帅死了。”

江穆年别开眼，耳尖却悄悄红了。

他咳了一声，把脑袋往围巾里埋了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江穆年：“撤回。”

萧剑秋把手机往身后一藏，笑得牙尖嘴利。

萧剑秋：“晚了，班长已经带头刷了一排‘awsl’。”

江穆年：“……”

萧剑秋扶着他往公交站走，脚步轻快。

萧剑秋：“走啦，帅猫。晚自习点名我替你喊到。”

江穆年：“你敢。”

风吹起两人的衣角，一个笑得张扬，一个耳根通红，影子在路灯下并肩拉长，一路往学校的方向晃过去。

晚高峰的公交车摇摇晃晃，车窗外的霓虹被拖成一条条彩线。

萧剑秋靠在最后一排，单手勾着吊环，另一只手戳开微信置顶。

萧剑秋：“周教练，能不能再减一减转圈的次数？”

消息刚发出去，屏幕上方立刻跳出“对方正在输入…”

下一秒，一条语音蹦了出来，车厢里回荡着周教练无奈的声音。

周教练：“已经把那小兄弟的转圈部分都删了，再删就不到两分钟了！”

萧剑秋按着语音键，压低声音。

萧剑秋：“那把托举删了？”

几乎秒回，又是一条语音。

周教练：“我看你抱着挺舒服的。行吧行吧，过两天来把最后那一点小尾巴学了。”

萧剑秋嘴角翘起来，飞快打字。

萧剑秋：“得嘞。”

坐在旁边的江穆年原本闭眼假寐，听见“托举”两个字，睫毛动了动。

他偏头，声音沙哑却带着警告。

江穆年：“你要是再敢举我——”

萧剑秋立刻锁屏，把手机塞进兜里，举手投降。

萧剑秋：“不举，绝对不举，举也是你举我。”

江穆年：“……”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厢里人浪一晃。

萧剑秋顺势往江穆年肩上一靠，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萧剑秋：“最后一小节，真的只是牵手滑过去，我保证。”

江穆年没理他，余光看到了他的手机屏幕……

公交车到站，车门“嗤啦”一声向外掀开。

夜风卷着细碎的凉意灌进来，路灯把站台映成一块冷白的幕布。

江穆年先起身，顺手把绕在脖子上的灰色围脖一扯，扔在萧剑秋肩头。

萧剑秋愣了半秒，低头把围脖一圈圈理平整，鼻尖瞬间被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包围。

他朝旁边挪半步，肩膀习惯性靠过去。

萧剑秋：“去学校喽。”

江穆年没回头，只抬手在他后颈轻轻捏了一把，算作回应。

指尖带着运动后微微的潮热，一触即收。

车门再次合上，公交车晃着尾灯远去。

站台只剩两个并肩的影子，被路灯拉得细长，一路往校门方向慢慢缩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