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褪色的约定

变故发生在大四那年冬天。

辰奕泽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篮球赛，决赛那天，穆意橙特意穿了他最喜欢的米白色大衣，手里捧着一束槐花（是她提前在温室里预订的），在赛场外等他。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全场沸腾。穆意橙看到辰奕泽和队友们拥抱在一起，他转身朝观众席看来，目光和她对上时，笑得像个打赢仗的少年。

可就在他跑向球员通道的瞬间，脚步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惨白。他扶着墙壁慢慢蹲下身，双手抱着头，表情痛苦得像是在挣扎。

“辰奕泽！”穆意橙扔下花束，疯了一样冲进通道。

队友说他突然晕倒了，送到医院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反复念叨着“槐花”“时间”“别忘”。医生检查后也说不出原因，只说可能是“神经性记忆紊乱”。

穆意橙守在病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一遍遍跟他说他们的故事：“你记得吗？高三那年你住院，我每天给你读物理题，你总说我读错了公式……”“大学报到那天，你帮我扛着行李箱，在宿舍楼下被宿管阿姨当成送外卖的……”

她讲了三天三夜，直到嗓子沙哑，辰奕泽才缓缓睁开眼睛。

但他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疏离的冷意。

穆意橙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说不出话。她举起左手，把戴着戒指的手凑到他眼前：“辰奕泽，你看，这是你给我戴的戒指，你说要娶我……”

他的目光落在戒指上，眉头皱了皱，似乎在努力回忆，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医生说，这是时空穿越的后遗症，他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屏蔽了所有“异常”的记忆——包括他来自未来的事实，包括他们之间跨越时空的羁绊。

穆意橙把自己关在医院的楼梯间哭了很久。她想起他说的“记忆会模糊”，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出院后，辰奕泽搬回了自己的宿舍，他对穆意橙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的语气礼貌又疏远，像极了他们刚重逢时的样子。

穆意橙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高二那年，他也是这样转身，只是那时她知道他在怕什么，而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开始像高二时那样，一点点“重新”走进他的生活。

她会在图书馆“偶遇”他，把他以前常看的篮球杂志放在他桌上；会在食堂排队时，“不小心”点了他喜欢的糖醋排骨，然后笑着说“买多了，分你一半”；会在他打篮球时，坐在观众席的老位置，像第一次看他比赛那样，紧张得手心冒汗。

可他只是礼貌地道谢，偶尔会对她的“巧合”露出疑惑的表情，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温柔和默契。

有一次，他们在槐树下“偶遇”，穆意橙捡起落在他肩头的槐花，轻声说：“你闻，很香吧？”

辰奕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嗯，像……”他的话没说完，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穆意橙的心跳漏了一拍：“像什么？”

他摇了摇头，眼神茫然：“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熟悉。”

那天晚上，林溪收到了辰奕泽的短信：“穆意橙，对不起，我好像……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但我真的不记得了，或许我们……”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穆意橙懂了。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最终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放下手机，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槐树。冬天的风很冷，吹得树枝“呜呜”作响，像在哭。

她知道，那个穿越回来的辰奕泽，那个在球场上为她拼尽全力的辰奕泽，那个说“无论哪个时间线都会找到她”的辰奕泽，可能真的不见了。

时间给了他们馈赠，最终还是要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