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物柜里的旧围巾
深冬的寒气裹着雪沫，钻进高一（7）班的储物柜缝隙，吴梦媛蹲在地上，指尖抚过一条灰色围巾——毛线有些起球，边角还沾着一点洗不掉的咖啡渍，这是顾言蹊去年冬天送给她的，也是她整个冬天唯一的暖意。
“梦媛，你又在翻这条围巾啊？”同桌林溪走过来，手里抱着刚领的试卷，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顾言蹊都跟苏曼在一起了，你还留着他送的东西干什么，徒增难过。”
吴梦媛的指尖猛地一顿，把围巾往储物柜深处塞了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觉得扔了可惜，毕竟是他送的，留着当个念想。”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这哪里是念想，这是她藏了整整一年的心意，是她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去年冬天，她晚自习放学忘带围巾，冻得缩着脖子往家跑，是顾言蹊追上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裹在她身上，笑着说：“梦媛，你看你冻的，这条围巾给你，我火力壮，不怕冷。”那时候，围巾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暖得她脸颊发烫，心跳都乱了节拍。
她问他：“那你怎么办？”他摆摆手，转身就跑，还回头喊：“没事，我跑快点，一会儿就到家了！”后来她才知道，那天顾言蹊冻得感冒了，发烧烧到39度，却从来没有跟她提过一句。
“念想又不能当饭吃，”林溪叹了口气，把一张试卷递给她，“你看，这次月考，你数学又没及格，顾言蹊又是年级第一，他和苏曼一起被老师表扬的时候，你没看到有多般配。你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自卑。”
吴梦媛接过试卷，红色的分数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我总觉得，他对我，和对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林溪无奈地说，“他以前帮你讲题，是因为你成绩差，老师让他帮忙辅导；他送你围巾，是因为他心地好，换做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梦媛，别再自欺欺人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吴梦媛没有说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知道林溪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那些温暖的瞬间，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上课铃响了，顾言蹊和苏曼一起走进教室，苏曼手里拿着一杯热奶茶，递给顾言蹊：“言蹊，这是你喜欢的珍珠奶茶，温热的，刚好暖暖手。”
顾言蹊笑了笑，接过奶茶，语气温柔：“谢谢你，曼曼，还是你细心。”他的目光扫过教室，无意间瞥见蹲在储物柜旁的吴梦媛，顿了顿，却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和苏曼一起走到了座位上。
吴梦媛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又酸又涩。她慢慢站起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前桌顾言蹊和苏曼低声说话的背影，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以前，顾言蹊的座位就在她身边，每天都会给她带热牛奶，会帮她讲不会的数学题，会在她难过的时候，轻声安慰她，可自从苏曼转来，这一切都变了。
下课的时候，顾言蹊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苏曼走到吴梦媛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吴梦媛，你别再痴心妄想了，言蹊是我的，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那条围巾，不过是他闲置不用的，随手送给你罢了，你还真当是什么宝贝。”
吴梦媛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轻声说：“你别太过分，顾言蹊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过分？”苏曼嗤笑一声，“你天天围着他转，像个跟屁虫一样，难道不过分吗？你看看你，成绩差，长得普通，根本就不配站在言蹊身边。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别再自取其辱。”
“我没有自取其辱，”吴梦媛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只是把他当作好朋友。”
“好朋友？”苏曼挑眉，“你以为言蹊真的把你当好朋友吗？他不过是可怜你，同情你罢了。”
“不是的！”吴梦媛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顾言蹊的声音突然传来，苏曼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拉着顾言蹊的胳膊：“言蹊，我只是跟梦媛好好说话，她却凶我。”
顾言蹊皱了皱眉，看向吴梦媛，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责备：“梦媛，曼曼也是好心，你怎么能凶她呢？”
吴梦媛愣住了，眼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看着顾言蹊，声音沙哑：“我没有凶她，是她先骂我的，是她先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曼曼不是那样的人，”顾言蹊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是不是误会她了？好了，别再闹了，快给曼曼道歉。”
“我不道歉！”吴梦媛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泪掉得更凶，“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顾言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会相信我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顾言蹊皱了皱眉，“梦媛，你别再无理取闹了。曼曼心地善良，不会随便骂人的，肯定是你哪里做得不对。”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吴梦媛的心上，她看着顾言蹊，眼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终于明白，林溪说的是对的，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以前的那些温暖，那些照顾，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都只是他的同情和可怜。
“好，我无理取闹，”吴梦媛吸了吸鼻子，眼泪模糊了视线，“顾言蹊，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不会再让你为难了。”
她说完，拿起自己的书包，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顾言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愧疚，可看着身边委屈的苏曼，又把那点愧疚压了下去，轻声安慰苏曼：“别生气，她就是一时糊涂，我回头跟她说说。”
吴梦媛跑到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抱着膝盖，失声痛哭。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想起去年冬天，顾言蹊给她围围巾的样子，想起他感冒时沙哑的声音，想起他帮她讲题时认真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中午午休的时候，顾言蹊找到吴梦媛，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递给她：“梦媛，对不起，早上是我不好，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你。这杯牛奶给你，别再生气了。”
吴梦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依赖，只有淡淡的疏离。她摇摇头，轻声说：“不用了，谢谢。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也不需要你的道歉。以后，我们还是做普通同学吧，别再像以前一样了。”
“梦媛，你别这样，”顾言蹊急了，伸手想去拉她，“我们以前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变成普通同学？我知道我早上错了，我以后一定相信你，一定不再误会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没有机会了，”吴梦媛避开他的手，站起身，“顾言蹊，有些东西，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对苏曼的在意，不是朋友间的在意，我看得出来，你只是自己没察觉而已。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也不想再看着你们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我和苏曼只是朋友，”顾言蹊皱了皱眉，“她刚转来，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我只是多照顾她一点而已。梦媛，你别多想，好不好？”
“我没有多想，”吴梦媛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你会记得苏曼不吃香菜，会记得她喜欢喝珍珠奶茶，会记得陪她一起刷题，可你不记得，我对牛奶过敏，不记得我数学不好，不记得你送给我的围巾，是我整个冬天的温暖。顾言蹊，你只是把我对你的好，当作理所当然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顾言蹊站在原地，手里的热牛奶渐渐变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把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下午的课，吴梦媛没有来。顾言蹊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以前，吴梦媛总是坐在他身边，上课的时候会偷偷提醒他认真听讲，下课的时候会给他讲他没听懂的语文题（他语文不好），放学的时候会陪他一起走回家，手里总是拿着他爱吃的糖。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放学的时候，顾言蹊沿着吴梦媛回家的路走了一遍。路过以前和她一起去过的文具店，路过他们一起背书的小树林，路过他给她围围巾的路口，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回忆。他想起吴梦媛笑着对他说“顾言蹊，你语文又考砸了”，想起她哭着对他说“我怕你以后不跟我做朋友了”，想起她今天委屈的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走到吴梦媛家楼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他只是站在楼下，看着她家的窗户，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才缓缓转身离开。他手里握着一条新的灰色围巾，和去年送给吴梦媛的那条一模一样，他想，等明天吴梦媛来了，他一定要把这条围巾送给她，跟她好好道歉，跟她重新做朋友。
可第二天，吴梦媛来了，却再也没有和顾言蹊说过一句话。她把座位调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做题，一个人放学，再也没有靠近过他。顾言蹊好几次想走到她身边，想和她说话，想把那条新围巾送给她，可每次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就又停下了脚步。
有一次，下课的时候，顾言蹊看到吴梦媛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对着那条旧围巾发呆。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手里拿着新围巾，轻声说：“梦媛，对不起，早上是我不好，我不该误会你。这条围巾送给你，算是我赔罪的，我们重新做朋友，好不好？”
吴梦媛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温柔，只有淡淡的疏离。她摇摇头，把旧围巾收起来，轻声说：“不用了，谢谢。这条旧围巾，我会收起来的，就当是纪念我们曾经的友谊。至于新朋友，我想，我们都不需要了。”
“梦媛，”顾言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不该让苏曼欺负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没有机会了，”吴梦媛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顾言蹊，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弥补不了了。那条旧围巾，就当是我青春里，一场盛大的误会吧。”
顾言蹊看着她冷漠的侧脸，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和她一起讨论题目，一起走过那些细碎的时光了。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手里的新围巾被他捏得发皱。
深冬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整个校园，也覆盖了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顾言蹊和苏曼的关系越来越好，他们一起刷题，一起考试，一起被老师表扬，成为了所有人都羡慕的一对。可顾言蹊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心过，每当看到灰色的围巾，每当想起吴梦媛，心里就会泛起一阵细微的疼。
而吴梦媛的储物柜里，那条旧围巾，依旧安静地躺着。它见证了她懵懂的喜欢，见证了她卑微的期待，也见证了她无声的告别。每当冬天来临，每当看到雪花飘落，她还是会想起那个曾经给她温暖，又亲手打碎她期待的男孩。那段藏在围巾里的心意，那段充满遗憾的青春，都变成了一道淡淡的伤疤，刻在她的心底，偶尔想起，还是会泛起一阵轻轻的疼。
他们终究，还是成了彼此生命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留下储物柜里的旧围巾，和一段无法言说的遗憾，在岁月里，静静沉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