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题本上的旧笔迹
初冬的寒气钻进高二（4）班的窗户，吴梦媛指尖按着一本泛黄的错题本，指腹反复蹭过页脚熟悉的字迹——那是顾言蹊的笔迹，是高一那年，他每天放学陪她补数学时，一笔一划帮她标注的解题思路。
“梦媛，这道题你又错了，和上次的错误一模一样。”后桌的数学老师敲了敲她的习题册，语气里带着惋惜，“要是顾言蹊还在你身边帮你，你也不至于总卡在这些基础题上。”
吴梦媛的指尖猛地一顿，眼眶微微泛红，轻声应道：“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再改一遍的。”她把错题本往抽屉里塞了塞，不敢再看——自从顾言蹊转学去邻市，这本错题本就成了她唯一的念想，她每天都会翻出来看，好像只要看着那些字迹，就能想起他坐在她身边，耐心给她讲题的样子。
“又在看顾言蹊给你写的错题本啊？”同桌陈瑶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他都走了半年了，也没给你发过消息，你还惦记着他呢？”
“就是习惯了翻一翻，”吴梦媛勉强笑了笑，“毕竟以前，都是他帮我改错题的。”她想起高一那年，她的数学成绩一塌糊涂，每次考试都拖班级后腿，是顾言蹊主动找她，说“梦媛，以后每天放学我陪你补数学，肯定让你考及格”。
从那以后，每天放学，教室里都会剩下他们两个人。顾言蹊会拿着她的错题本，一道题一道题地给她讲，把复杂的公式拆解得通俗易懂，遇到她反复做错的题，他也不会不耐烦，只会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再练十道，练到你不会错为止”。他的字迹工整有力，标注的思路清晰明了，每页的角落，还会偷偷画一个小小的笑脸，写着“梦媛加油”。
“对了，”陈瑶突然想起什么，“我昨天在朋友圈看到顾言蹊了，他和邻市重点高中的一个女生合照，笑得可开心了，好像是他新同桌，听说数学特别好。”
吴梦媛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又酸又涩。她强装镇定地问道：“是吗？那挺好的，他本来就很厉害，和优秀的人一起，应该能更进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有多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
“你就不难过吗？”陈瑶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他以前对你那么好，走的时候还说会一直帮你补数学，结果现在，连消息都不跟你发了。”
“不难过，”吴梦媛摇摇头，拿起笔，假装改错题，“我们本来就只是同学，他有了新的同桌，新的朋友，忘了我也很正常。”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放学的时候，吴梦媛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本错题本。路过以前和顾言蹊一起去过的文具店，她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摆放的笔记本，想起以前，顾言蹊总会在这里给她买新的错题本，说“这本纸质好，适合写题”。那时候，阳光正好，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他的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梦媛？”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吴梦媛猛地回头，看见顾言蹊站在不远处，穿着陌生的校服，身形好像又高了一点，只是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她不熟悉的疏离。
吴梦媛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手里的错题本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缓缓抬起头，轻声说：“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顾言蹊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错题本上，顿了顿，笑着说，“没想到你还留着这本错题本，都这么旧了。”
“嗯，”吴梦媛点点头，把错题本往身后藏了藏，“上面有你写的思路，舍不得扔。”
顾言蹊笑了笑，语气随意：“都是以前的东西了，现在你数学应该进步了吧？不用再靠我帮你改错题了。”
“还好，”吴梦媛轻声说，“就是有些题，还是会做错，不像以前，有你在，总能帮我找出错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怕自己的矫情，会让他觉得厌烦。
顾言蹊愣了愣，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啊梦媛，我走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跟你告别，也没兑现承诺，一直帮你补数学。我在这边的学习也挺忙的，所以……也没怎么给你发消息。”
“没关系，”吴梦媛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现在自己也能改错题，就是偶尔，会想起你以前给我讲题的样子。”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顾言蹊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看，这是我新同桌，叫林溪，数学特别好，平时也会帮我讲题，我们相处得挺好的。”
吴梦媛接过照片，照片上，顾言蹊和一个女生并肩站在一起，女生笑得眉眼弯弯，顾言蹊的笑容也很灿烂，他们站在一起，般配得让人羡慕。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把照片还给顾言蹊，轻声说：“挺好的，她看起来很优秀，你们很合适。”
“还好，就是普通同桌，”顾言蹊收起照片，语气随意，“对了，我明天就要走了，这次回来，就是跟家里人告个别。以后，我们可能很少有机会再见面了。”
吴梦媛的心猛地一揪，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连忙低下头，用袖子偷偷擦了擦，声音沙哑：“好，我知道了。那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别再像以前一样，总忘记吃饭。”
“知道啦，”顾言蹊笑了笑，没察觉她的异常，“你也一样，好好学数学，争取下次考个好成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联系。”
“好，”吴梦媛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想喊住他，想告诉他，她很想他，想告诉他，她还在等他兑现承诺，可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她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陪在他身边了。
顾言蹊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吴梦媛，看见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好像在哭。他心里莫名一动，想走过去安慰她，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他们只是普通同学，过去了的事，就该让它过去。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梦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手里的错题本掉在地上，页面被风吹开，露出那些熟悉的字迹，露出角落里小小的笑脸，露出“梦媛加油”四个字。那些曾经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刀刀扎在她的心上，又疼又涩。
第二天，吴梦媛没有去学校。她一个人在家，抱着那本错题本，翻了一遍又一遍。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想起以前和顾言蹊一起补数学的日子，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承诺，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她拿出手机，翻出顾言蹊的联系方式，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想给他发一条消息，想告诉他，她很想他，可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
她知道，有些告别，就是悄无声息的；有些回忆，只能藏在心底；有些承诺，终究是无法兑现的。顾言蹊就像她生命里的一束光，曾经照亮过她灰暗的日子，可现在，这束光，已经照向了别人，再也不会为她停留了。
回到学校后，吴梦媛把那本错题本放进了抽屉最里面，再也没有拿出来过。她开始努力学习数学，每天熬夜刷题，遇到不会的题，就自己查资料，自己琢磨，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盼着有人能帮她讲题。她的数学成绩，慢慢有了进步，可她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心过。
有一次，数学考试，吴梦媛考了及格，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考出这样的成绩。她拿着试卷，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想起以前，每次考及格，顾言蹊都会比她还开心，抱着她说“梦媛，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时候的快乐，简单而纯粹，可现在，再也找不回来了。
“恭喜你啊梦媛，终于考及格了！”陈瑶笑着说，“要是顾言蹊知道，肯定也会为你开心的。”
吴梦媛笑了笑，轻声说：“嗯，希望吧。”可她心里清楚，顾言蹊可能早就忘了她，忘了这本错题本，忘了曾经的承诺，忘了他们一起走过的那段时光。
初冬的风越来越冷，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枯黄一片。吴梦媛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飘落的叶子，心里满是遗憾和酸涩。她知道，她和顾言蹊，就像这些飘落的叶子，曾经并肩在枝头，沐浴阳光，可最终，还是逃不过风吹雨打，落得个各自飘零的结局。
那本错题本上的旧笔迹，依旧清晰可见，那些小小的笑脸，依旧温暖如初，可那个写下字迹、画下笑脸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些未兑现的承诺，那些藏在心底的心意，那些被时光尘封的回忆，都变成了一道淡淡的伤疤，刻在吴梦媛的心底，每次想起，都会泛起一阵细微的疼。
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没能等到他继续帮她改错题，没能等到他兑现那句“一直陪你补数学”的承诺。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本错题本上的旧笔迹，停在了那个温暖的高一，再也没有续写下去。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