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发完的草稿信
初冬的暖阳透过教室的玻璃窗,落在吴梦媛的课桌上,却没驱散她指尖的寒意。她捏着一支笔,反复摩挲着笔记本上未写完的句子,余光里,顾言蹊正低头和前桌讨论物理竞赛的题目,眉眼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认真,只是这份认真,再也不属于她了。
“梦媛,你又在写那个啊?”同桌推了推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别写了,顾言蹊都要和林晓然一起去参加省赛了,他们俩天天一起刷题,早就凑成对儿了,你再惦记也没用。”
吴梦媛的笔顿了顿,指尖泛白,轻声说:“我没惦记,就是……想把没说完的话,写下来而已。”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都是写给顾言蹊的话,却从来没有勇气给他看过——从初一分班第一次和他同桌,到他帮她讲不会的数学题,再到去年冬天他把围巾分给她一半,那些细碎的欢喜,都被她藏在了纸页里。
“写了又能怎么样?”同桌叹了口气,“上次你感冒,咳嗽得那么厉害,顾言蹊还不是只顾着给林晓然讲题,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自从林晓然转来,他眼里就只有她了。”
吴梦媛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当然记得,上次感冒,她咳得连课都听不进去,偷偷看向顾言蹊,他却正低头帮林晓然画解题思路,嘴角还带着笑意。那时候,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却连问一句“你能不能帮我也看看”的勇气都没有。
“梦媛,这道物理题我还是不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顾言蹊的声音突然传来,他转了过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以前的专注。
吴梦媛抬起头,撞进他的目光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点头:“好。”她接过他递来的卷子,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他却像没察觉一样,随口说道:“麻烦你快点讲,等会儿我还要和晓然一起去图书馆刷题,她还在等我。”
那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吴梦媛的心上,她的声音顿了顿,才缓缓开口:“这道题,要用浮力公式,先算出排开水的体积,再根据密度公式……”她讲得很慢,尽量把每个步骤都讲清楚,可顾言蹊却时不时看向手表,眼神里满是催促。
“好了好了,我懂了。”顾言蹊打断她,接过卷子,匆匆说了句“谢谢”,就立刻转了回去,又和林晓然讨论起来,语气里的耐心,是吴梦媛很久都没感受到的了。
吴梦媛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却看到笔记本上那句没写完的话:“言蹊,这个冬天,你还会把围巾分给我吗?”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她连忙低下头,用袖子偷偷擦了擦,假装整理卷子,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
下课铃一响,顾言蹊就立刻收拾好东西,和林晓然一起走出了教室。路过吴梦媛座位的时候,林晓然特意停下脚步,笑着说:“梦媛,谢谢你帮言蹊讲题,以后他有不懂的,可能还要麻烦你呢。”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吴梦媛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客气。”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吴梦媛的心越来越沉。以前,顾言蹊总是和她一起下课,一起去食堂,一起讨论题目,可自从林晓然转来,这一切都变了。林晓然成绩好,性格开朗,和顾言蹊一样,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他们站在一起,般配得让人羡慕。而她,只是一个成绩平平、性格内向的普通女生,好像从来都不配站在他身边。
“别难过了,”同桌拍了拍她的肩膀,“顾言蹊就是眼瞎,没看到你对他的好。以前他生病,都是你帮他抄笔记、带药,现在他倒好,眼里只有林晓然。”
“我没难过,”吴梦媛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或许,他们本来就比我们合适。”她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那里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顾言蹊帮她捡的,他说:“梦媛,这片叶子最完整,适合做书签。”那时候,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
中午午休的时候,吴梦媛抱着笔记本,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长椅上。她翻开笔记本,想把那些没写完的话继续写下去,却怎么也写不出来。风一吹,笔记本被吹开,掉出一张纸条,是去年冬天,顾言蹊写给她的:“梦媛,下次数学考试,我陪你一起复习,争取让你考及格,加油!”
看着那张纸条,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去年冬天,顾言蹊每天放学都陪她复习,给她讲题,直到天黑;想起下雪天,他把自己的围巾分给她一半,说“别冻着了”;想起她考及格的时候,他比自己考满分还要开心,抱着她说“梦媛,你好厉害”。那些画面,明明就在昨天,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梦媛?你怎么在这里?”顾言蹊的声音突然传来,吴梦媛连忙把纸条和笔记本收起来,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没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
顾言蹊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皱了皱眉:“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吴梦媛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风太大,吹得眼睛疼。你怎么在这里?林晓然呢?”
“她去买水了,”顾言蹊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一下,说道,“梦媛,上次你感冒,我没来得及关心你,对不起啊。最近忙着准备竞赛,有点忽略你了。”
“没关系,”吴梦媛轻声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想走,却被顾言蹊拉住了手腕。
“梦媛,”顾言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以前我帮你讲题,你帮我抄笔记,那些都不算数了吗?”
吴梦媛的手腕被他握着,暖暖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她的心猛地一颤,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多想告诉他,她不想只做朋友,多想回到以前的样子,可她看着他眼里的愧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他对她,从来都只是朋友间的好感,而对林晓然,是不一样的。
“是好朋友,”吴梦媛用力挣开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用特意抽出时间陪我。我知道你要准备竞赛,要和林晓然一起刷题,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言蹊皱了皱眉,“我和晓然只是同学,只是一起准备竞赛而已。梦媛,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没有误会,”吴梦媛摇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顾言蹊,我都看在眼里,你对她的耐心,对她的在意,都和对我不一样。我不傻,我知道我该退出了。以后,我们还是做普通同学吧,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了。”
“梦媛,你别这样,”顾言蹊急了,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却被她躲开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退出,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好朋友了,”吴梦媛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顾言蹊,我喜欢你,从初一开始就喜欢了。我看着你和林晓然在一起,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也不想再看着你们在一起,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顾言蹊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看着吴梦媛哭得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他从来没有想过,吴梦媛会喜欢他,从来没有察觉,那些她对他的好,那些她眼里的温柔,都是喜欢。他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依赖她的细心,习惯她的陪伴,却忽略了她的心意。
“梦媛,我……”顾言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告诉她,他很感动,想告诉她,他们可以试着在一起,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想起林晓然的笑容,想起和她一起刷题的时光,想起老师对他们的期待,他不知道自己对吴梦媛,到底是喜欢,还是只是习惯。
“你不用说了,”吴梦媛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我知道答案了。顾言蹊,祝你竞赛顺利,祝你和林晓然……越来越好。”她说完,转身就跑,再也没有回头。
顾言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追上去,却又停下了脚步。风一吹,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卷起了吴梦媛掉落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言蹊,我喜欢你,可我不敢告诉你,怕说了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顾言蹊捡起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颤。他想起吴梦媛帮他抄的笔记,想起她给他带的药,想起她考及格时开心的笑容,想起她感冒时隐忍的咳嗽,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把她的好,当作理所当然。
下午的课,吴梦媛没有来。顾言蹊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空落落的。他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道歉,想解释,想告诉她,他不想失去她,可他又怕,那些话,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放学的时候,顾言蹊沿着吴梦媛回家的路走了一遍。路过他们以前经常去的小卖部,路过他们一起捡银杏叶的银杏林,路过他们一起复习的长椅,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回忆。他想起吴梦媛笑着对他说“言蹊,你真好”,想起她哭着对他说“我喜欢你”,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走到吴梦媛家楼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去。他只是站在楼下,看着她家的窗户,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才缓缓转身离开。他手里握着那张纸条,心里暗暗发誓,等竞赛结束,一定要好好找吴梦媛道歉,一定要告诉她,他不想失去她。
可他不知道,有些心意,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第二天,吴梦媛转学了。老师说,她跟着父母去了别的城市,没有留下联系方式。顾言蹊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看着吴梦媛留下的笔记本,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言蹊,未发完的草稿信,就当作我们之间,未说出口的遗憾吧。祝你前程似锦,平安喜乐。”
初冬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寒意,吹得笔记本哗哗作响。顾言蹊握着笔记本,心里的疼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好朋友,更是那个默默喜欢他、默默为他付出的女孩。而那封未发完的草稿信,那段未说出口的心意,那些被忽略的时光,都成了他心底,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后来,顾言蹊在物理竞赛中拿了一等奖,和林晓然也成了很好的朋友,可他却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开心过。每当冬天来临,每当看到银杏叶飘落,他都会想起那个坐在他身边,会默默帮他抄笔记、会偷偷哭、会鼓起勇气对他说“我喜欢你”的女孩——吴梦媛。
只是,那个女孩,再也不会回来了。未发完的草稿信,未说出口的道歉,未弥补的遗憾,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藏在了心底,成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微痛,提醒着他,曾经有一个女孩,那样热烈地喜欢过他,而他,却错过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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