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 章 惊蛰之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沈芷衣一身银甲染血,手持长枪破门而入,身后跟着一队精锐骑兵。
"殿下!京畿大营的援军到了!"她扬声喊道,手中长枪直指内侍总管,"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内侍总管脸色骤变,持剑的手微微发颤。萧景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闪电般出手挑飞他手中兵刃,反手将其制住。
"拿下!"萧景琰厉声喝道。
沈芷衣带来的将士迅速控制住殿内局势。她快步走到萧景琰面前,单膝跪地:"臣救驾来迟。三日前接到谢大人密信,便立即调兵在宫外接应。"
萧景琰扶起她,目光却望向倚在柱边的谢允之。谢允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臣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老皇帝在禁军护卫下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殿内浴血的众人,最终落在沈芷衣身上:"沈将军今日之功,朕记下了。"
这时,一名将领匆匆进殿禀报:"陛下,陈擎与阿史那摩已在逃往西域的路上被擒。京中叛军余孽也已肃清。"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响。谢允之终是支撑不住,身子一晃,缓缓倒了下去。萧景琰一个箭步上前,及时将他扶住。
"允之!"
谢允之面色苍白如纸,唇边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殿下...没事就好..."
萧景琰当即俯身将他打横抱起,声音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太医!"老皇帝望着这一幕,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御医连忙上前诊治。萧景琰轻轻将谢允之安置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却仍紧握着他冰凉的手,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他苍白的脸庞。
太医疾步上前,仔细为谢允之诊脉。殿内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作响。萧景琰始终握着谢允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谢大人失血过多,又加上背上的伤势,恐怕..."太医话音未落,便被萧景琰凌厉的目光止住。
"孤要你务必治好他。"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太医。若是治不好..."
他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决然让太医顿时噤声,连忙与其他太医聚到一旁低声商议。
沈芷衣在旁边,隐约听见太医们交谈中传来"大量失血"、"伤及心脉"等字眼,最后一句"纵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让她心头一紧。
她深吸一口气,在萧景琰面前单膝跪地:"殿下,臣或许有办法。"
萧景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什么办法?"
沈芷衣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还请殿下让其他人暂退。"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皇帝。老皇帝微微颔首:"都退下吧。"
待殿内只剩三人,皇帝缓步走到萧景琰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待殿门缓缓闭合,沈芷衣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符:"这是臣家中祖传的保命玉符,据说能护住心脉三日。但三日之内,必须找到解忧草。"
萧景琰接过玉符,指尖微微发颤:"解忧草在何处?"
"只在极北之地的雪山顶峰生长。"沈芷衣神色凝重,"往返至少需要两日。"
萧景琰立即起身:"我这就去。"
"殿下不可!"沈芷衣急忙阻拦,"您是一国储君,怎能亲身涉险?让臣..."
"正因我是储君,才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忠臣殒命。"萧景琰将玉符轻轻放在谢允之胸前,玉符立刻泛起温润的光晕,"照顾好他,等我回来。"
他转身欲走,沈芷衣却突然出声:"殿下!"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大人对您来说...当真如此重要吗?"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萧景琰挺拔的背影。他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
"若没有他,这万里江山于我而言,不过是座华丽的牢笼。"
沈芷衣低下头,轻声道:"殿下...这条路,终究是不好走的。"话语中带着深长的意味,仿佛不仅指那雪山险途。
萧景琰的脚步顿了顿,声音坚定如铁:"再难走的路,只要他在身旁,便是坦途。"
沈芷衣望着萧景琰决然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榻边,为谢允之掖好被角,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但愿你们..."她轻声低语,声音几不可闻,"终能得偿所愿。"
玉符在谢允之胸前泛着温润的光晕,仿佛在回应这无声的祈愿。
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两日后,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萧景琰带着一身风尘赶回。他发间还沾着雪山的寒霜,手中紧握着一株闪着微光的仙草。
"快!"他声音沙哑,将解忧草交给太医。
服下解忧草后,谢允之的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萧景琰这才松了口气,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瞬间涌上,他踉跄一步,扶住床柱。
"殿下!"沈芷衣急忙上前搀扶。
"无妨。"萧景琰摆摆手,目光始终未离开榻上之人,"他没事就好。"
恰在此时,谢允之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朦胧间望见床畔那个满身风霜的身影,他虚弱地牵起唇角:
"殿下..."声音虽轻,却带着真切的笑意,"
萧景琰在榻边坐下,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将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旁。他闭上眼,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沈芷衣悄然退出殿外,轻轻合上殿门。晨光熹微中,她回首望了一眼映在窗纸上的两个身影,终是露出释然的微笑。
谢允之感受到萧景琰脸颊的温度,指尖微微一动。他看着对方眉宇间未散的疲惫,轻声道:"让殿下担心了。"
萧景琰睁开眼,眸中情绪翻涌:"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
"臣遵命。"谢允之浅笑,随即注意到萧景琰手上的冻伤,"殿下受伤了?"
"无碍。"萧景琰欲收回手,却被谢允之轻轻握住。
沈芷衣在殿外轻叩门扉:"殿下,太医来为谢大人复诊。"
萧景琰这才起身,却仍立在榻边不舍离去。太医诊脉后欣慰道:"谢大人已无大碍,好生调养便可。"
待众人退去,谢允之忽然轻声问:"殿下是如何取得解忧草的?"
萧景琰为他掖好被角,云淡风轻:"不过是去了趟雪山。"
谢允之眸光微动,他深知极北雪山的险峻。望着萧景琰手上的冻伤,他声音微沉:"殿下不该亲自涉险。"
"若非亲自去,怎能安心。"萧景琰在榻边坐下,"更何况..."
他话未说完,谢允之已轻轻握住他受伤的手:"臣这条命,往后便是殿下的了。"
"我要的不是你的命,"萧景琰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是你好好活着,陪在我身边。"话音未落,萧景琰身子一晃,终是支撑不住,缓缓倒在谢允之肩头。连日奔波与忧心在此刻化作沉重的疲惫,将他彻底淹没。
谢允之急忙扶住萧景琰,朝外唤道:"来人!"
太医匆匆返回,诊脉后禀报:"殿下是劳累过度,需要好生歇息。"
谢允之让出半边床榻,轻声道:"就让殿下在此安歇吧。"
待殿内重归宁静,谢允之凝视着枕边人沉睡的容颜,指尖轻抚过他眉间的倦意。晨光透过纱帐,为萧景琰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殿下..."他低声轻语,"臣会永远陪着您。"
似是听见了这句承诺,萧景琰在睡梦中微微扬起了唇角。
三日后的清晨,萧景琰终于从沉睡中醒来。他睁开眼,发现谢允之正靠在床头小憩,手中还握着本奏折,显然是一边守着他一边处理公务。
"什么时辰了?"萧景琰轻声问道,生怕惊扰了他。
谢允之立即醒来,见他苏醒,眼中闪过欣喜:"已是辰时。殿下感觉如何?"
萧景琰坐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无碍了。"他的目光落在谢允之手中的奏折上,"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处理便是,你伤势未愈,不该劳神。"
"只是些日常政务。"谢允之将奏折合上,"陛下今早传来口谕,让殿下好生休养,朝中事务暂由几位大臣代为处理。"
二人正说着,沈芷衣端着药膳进来。见到萧景琰醒来,她欣慰一笑:"殿下总算醒了。谢大人这三日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萧景琰看向谢允之,目光柔和:"辛苦你了。"
"比起殿下为臣做的,这算不得什么。"谢允之轻声道。
沈芷衣将药膳轻轻放在案几上,神色平静地开口:"既然殿下已经无恙,臣女以为...是时候解除我们的婚约了。"
殿内霎时寂静。萧景琰眸光微动,却并未立即回应。谢允之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发白。
萧景琰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沈芷衣面前,郑重一揖:"沈姑娘深明大义,孤感激不尽。"
沈芷衣侧身避过这一礼,唇边带着释然的笑意:"殿下不必如此。这门婚事本就是权宜之计,如今朝局已定,臣女也该功成身退了。”"对了。"她将平安符轻轻放在案几上,"这是在城南最灵验的寺庙求来的,臣女可是诚心祈求了许久。"她顿了顿,声音轻柔,"本来..."
沈芷衣抬眸看向萧景琰,那双总是含笑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又轻轻移开视线。
"算了。"她浅浅一笑,将平安符往他们面前推了推,"就当是...给二位的祝福吧。"
萧景琰注视着那两枚平安符,声音低沉:"这份心意,孤铭记在心。"
沈芷衣微微颔首,转身时裙裾旋开一抹优雅的弧度。行至殿门处,她驻足回眸,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往后,就劳烦谢大人好好照顾殿下了。”
谢允之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转而望向廊外初绽的海棠,唇边漾开一抹澄澈的笑意:"愿大周国泰民安,愿二位...岁岁常相见。"
殿门轻轻合拢,将一室静谧留给二人。萧景琰拾起案上的平安符,将其中一枚系在谢允之腰间。
"从今往后,"他轻抚玉符流苏,"你我之间,再无障碍。"
谢允之低头看着那枚微微晃动的平安符,眼中泛起温柔笑意:"沈姑娘这般玲珑心性,定会寻得与她相知相惜的良人。"
窗外,一树海棠在春光里开得正艳,花瓣随风轻落,点缀着这静谧而珍贵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