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章 漕运暗流
翌日早朝,金殿之上暗流涌动。
户部尚书率先发难:"谢学士的方案虽稳妥,却耗时过长。北疆战事吃急,漕运必须速通。"
谢允之正要辩驳,萧景琰已抬手制止:"漕运关乎万民生计,岂能因急废稳?"
镇北侯沈擎苍缓步出列:"殿下可曾想过,北疆二十万将士若因粮草不济而败,又该当如何?"
谢允之垂眸静立,广袖中的指尖微微收拢。
退朝后,萧景琰在九曲宫廊下拦住谢允之。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隽的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今日为何不言?"
"镇北侯所言,不无道理。"
"所以你宁愿退让?"萧景琰目光如炬。
这时沈芷衣翩然而至:"殿下,父亲请您过府商议婚期。"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绢帕,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萧景琰面色一沉,终是拂袖而去。谢允之望着他的背影,轻叹没入暮色。
是夜,谢允之还是去了东宫。
书房内烛影摇红,萧景琰独坐棋枰前。见他来了,只淡淡道:"坐。"
一局终了,月已中天。
"允之,"萧景琰忽然执子不语,"若这婚事......"
"殿下慎言。"谢允之急忙打断,"圣旨已下,岂容儿戏?"
萧景琰指尖白子轻响:"在你心中,就只有君臣之分?"
谢允之垂首不语,良久方起身告退。窗外榴花簌簌而落,似在为他难言的心事作注。
三日后,养心殿内。
皇帝看着两份奏章,眉峰紧锁:"谢卿之策稳妥却需半年,镇北侯之策迅捷却要迁三县百姓。谢卿以为如何?"
谢允之跪奏:"陛下,三县百姓世代......"
"北疆将士何尝不是世代守边?"镇北侯截断他的话,"敢问谢学士,孰轻孰重?"
殿内一时寂然。萧景琰忽然出列:"儿臣愿亲督漕运,三月为期。若不成,甘愿领罪。"他捏紧奏章,指节泛白
皇帝捻须沉吟良久:"准。"
临行前夜,萧景琰踏雨而来
文华阁内,谢允之正整理漕运图册。见他肩头微湿,忙取来干帕。
"此去凶险,"谢允之声音低哑,"殿下务必珍重。"
萧景琰握住他执帕的手:"你是在担心孤?"
雨打窗棂,烛影摇曳。
"臣愿随行。"
"不可。"萧景琰斩钉截铁,"京中需你坐镇。"
他近前一步,气息拂过谢允之耳畔:"特别是...镇北侯府。"
四目相对,谢允之在他眼中看到不容置疑的信任。
临别时,萧景琰忽然转身:"记住,有些界限,孤从未放在眼里。"
雨幕如织,将这句誓言织进夜色。
萧景琰离京不过三日,镇北侯府的请帖便递到了谢允之案头。
书房内,沈擎苍将一叠文书推至他面前,语气看似随和却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小女新拟的漕运方案,还请谢学士不吝指点。”
谢允之垂首细阅,越看越是心惊。这方案表面上周全缜密,内里却暗藏祸心,若真施行,不知要盘剥多少民脂民膏。
“郡主高才。”他斟酌着用词,指尖轻点几处关键,“只是这几项条款……”
沈芷衣翩然近前,正要开口,却见父亲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她只得按下性子,假意逢迎:"父亲常赞谢学士是治世良才。如今殿下不在,还要多仰仗您指点。"
香风袭面,谢允之退步欲避,却撞进来人怀中。
"孤若不来,怎知谢学士这般忙碌?"
萧景琰的声音冷若冰霜。
谢允之回头看向他,正对上萧景琰冷冽的目光。他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返京后直奔此处。
“殿下。”谢允之欲行礼,却被他扶住手腕。
沈擎苍忙起身相迎:“不知殿下回京,有失远迎。”
萧景琰扫过案上文书,目光在沈芷衣身上停留一瞬:“孤若不来,怎知镇北侯府这般热闹?”
萧景琰执起文书细看,指尖在某个条款上轻轻一点,“将漕粮折银的比例提高三成,郡主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书房内霎时寂静。心中凛然——这正是方才我看破却未说破的关键。
沈芷衣咬唇:“近年来漕运损耗严重...”
“所以就要让江南百姓多交三成税银?”萧景琰截断她的话,“还是说,镇北侯府打算用这些银子填补别处的亏空?”
沈擎苍手中茶盏重重一顿:“殿下此言何意?”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得每个人脸色明灭不定。
谢允之悄然移步,不着痕迹地将萧景琰护了在自己身后。这细微的维护姿态落入沈芷衣眼中,她难掩惊诧,目光在谢允之沉静的侧脸与萧景琰之间来回逡巡。
而被护住的人,眼底冰霜悄然消融几分,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沈芷衣将二人之间这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掩唇轻笑:"原来谢学士与殿下......"
"郡主。"萧景琰冷声打断,目光仍凝在谢允之微红的耳廓上,"慎言。"
他顺势将谢允之往身后带了带,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动作让沈擎苍面色一沉。
"殿下恕罪。"沈芷衣欠身一礼,眼波却在二人交叠的衣袖间流转,"只是没想到,谢学士与殿下竟是这般...亲密。"
"郡主慎言。"萧景琰冷声打断,顺势将谢允之往身后带了带。
他揽着谢允之转身欲走,至门边停步侧首:"漕运改制之事,待孤明日细看。至于其他——"他语声微顿,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望侯爷好自为之。"
雨幕未歇,马车驶离侯府。方才在书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散,萧景琰仍紧握着谢允之的手
"殿下为何提前返京?"谢允之轻声问道。
萧景琰不答,反而抬起他的下颌细细端详:"他们可曾为难你?"
"不过是寻常议事。"谢允之偏过头去,"倒是殿下此行..."
"漕路被山洪冲毁。"萧景琰语气凝重,"孤收到密报,有人要借机生事,这才连夜赶回。"
谢允之蹙眉:"所以殿下才故意在侯府那般..."
"总要让他们知道分寸。"萧景琰指尖轻抚过他微蹙的眉间,"倒是你,方才为何要挡在孤身前?"
谢允之正要答话,马车忽然猛地一顿。车外传来侍卫的厉喝:"保护殿下!"
萧景琰眼神骤冷,迅速将谢允之护在身后。利箭破空之声接连响起,狠狠钉入车厢壁板。
"待在车里别动。"萧景琰低声嘱咐,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谢允之紧握袖中匕首,目光始终追随着雨中奋战的那个玄色身影。忽见暗处寒光一闪——
"小心暗箭!"
几乎同时,萧景琰旋身回护,剑锋精准挑飞一支淬毒短箭。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谢允之惊魂未定的脸上。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了。"萧景琰眸光森冷。
"看来..."萧景琰眸光森冷,"有人迫不及待了。"
萧景琰将谢允之护在身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雨幕中的街巷。残余的刺客见势不妙,迅速消失在连绵雨帘中。
"不必追了。"萧景琰收起长剑,转身仔细打量谢允之,"受伤没有?"
谢允之摇头,目光落在萧景琰被划破的衣袖上:"殿下呢?"
"无碍。"萧景琰握住他探来的手,声音低沉,"这些人是冲着漕运案来的。"
二人回到马车,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萧景琰取出锦帕,轻轻擦拭谢允之颊畔溅上的血点:"今日之事,不必声张。"
"殿下认为与镇北侯有关?"
"时机太过巧合。"萧景琰冷笑,"方才在侯府撕破脸,转眼就遇到刺杀。"
谢允之沉吟片刻:"若是镇北侯,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正是如此,才更可疑。"萧景琰指尖轻叩案几,"他这是在试探孤的底线。"
马车驶入东宫,早有太医等候。萧景琰屏退众人,亲自为谢允之检查是否受伤。烛光下,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殿下不必如此。"谢允之想要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允之,"萧景琰抬眸看他,"今日在侯府,你为何要挡在孤身前?"
谢允之偏过头去:"臣只是......"
"只是什么?"萧景琰逼近一步,气息拂过他耳畔,"担心孤?"
窗外雨声渐密,将室内暧昧的低语尽数淹没。谢允之想要退开,却被萧景琰揽住腰身。
"记住,"萧景琰声音低沉,"在孤心里,你从来不只是臣子。”指腹轻抚过他的唇瓣,终是化作一声轻叹,"歇息吧。"
雨幕如织,将这句誓言又一次织进夜色。
(翌日清晨)
天光未亮,谢允之醒来时发现身侧已空。他披衣起身,见萧景琰独自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份漕运文书,眉宇间凝着寒霜。
"殿下彻夜未眠?"
萧景琰回身,眼下带着淡淡青黑:"沈家这份方案,背后牵扯比想象中更深。"他递来一封密函,"北境军粮供应出了岔子,时间正好与漕运改制吻合。"
谢允之细看密函,神色渐沉:"殿下怀疑......"
"不是怀疑,是确定。"萧景琰指尖轻叩窗棂,"沈擎苍没这个胆量独自行动。你今日再去一趟镇北侯府。"
谢允之抬眼看他。
萧景琰俯身,为他系好衣带:"孤要你去试探沈芷衣。她昨日那般作态,未必全是做戏。"
"殿下是要臣用美男计?"谢允之语气开玩笑道
萧景琰低笑,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衣领:"那你可要小心着用了。"
谢允之偏过头,耳根却微微泛红,见他这般情态,萧景琰眼底笑意更深,正要再逗他几句
门外传来侍卫禀报:"殿下,镇北侯府送来请帖,邀谢学士过府赏荷。"
这时,侍卫在门外禀报:"殿下,镇北侯府送来请帖,邀谢学士今日过府赏荷。"
二人对视一眼。
萧景琰淡淡道:"看,鱼儿自己上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