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躲我吗?

自皇陵初遇后,年年踏青时节,李金再未见过那道身影。那人如同朝露蒸发在晨光里,再无踪迹。若说采药砍柴,皇陵一带本是草木丰茂之处,唯一的解释,便是钟曜在刻意躲着他。

李金仍旧是那个小皇子,却也多了一重身份——武安君。他并非贪图军功,只想向天下证明,皇族子弟并非只会吟风弄月的文弱之辈。

这些年来南征北战,铁蹄踏遍九州,却始终寻不见那人的踪影。为他修建的金曜府,也成了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宅,华美却冰冷,如同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

房子,总要有人住才有烟火气。若无人等候,再精致的府邸也不过是座华丽的囚笼。

今日,他又来到了皇陵。这次,那人还会躲吗?李金犹豫片刻,从怀中摸出一张假条,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手上的战伤一时难愈,正好以此为借口。

他随手撕开被血浸透、黏在皮肉上的布条,鲜血顿时汩汩涌出。伤口边缘泛着黄浊的黏液,伤势显然不轻。

嗯,呕!伤得这般重,想必能批假了。李金甩了甩手,血珠飞溅,又用那脏布随意擦了擦。

“将军,您要去何处?”一名亲兵扶刀而立,警惕地环顾四周。

李金:“啧,别靠近。我怕是染了瘟病,如今又添了风寒。”

李金嫌弃地瞥了眼自己的伤口——当真恶心得很。

李金:“去替我与大将军禀报,我要休养个把月。”

他将假条扔给士兵。

“遵命。”

是该与过去做个了断了。钟曜收拾好师娘的医书,又拣了几件常穿的衣裳,信步走上当年遇见李金的那片山峦。找到那棵长在斜坡上、形如座椅的老树,他安然坐下,望着不远处潺潺的小河,微微眯起眼。

记得从前还曾打趣皇陵选址,说建在此处,日后若有外敌入侵,连祭拜祖先都要层层审批。也就是在这里,他救下了那个小皇子……

嗯?怎么又想到他了?钟曜猛然惊醒,为自己的失神懊恼。他怔怔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河边的垂柳,全然未觉身后有人悄然走近。

李金:“你好。”

李金轻拍那人肩头。对方一惊,身形不稳,竟顺着斜坡滚落,直直坠入河中!

李金紧随其后冲下斜坡,想要拉住那人,却眼睁睁看着他没入水中。

“唔……”钟曜在惊吓中呆滞数秒,落水前连呼吸都忘了。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下沉,窒息感扑面而来。惊慌中他张口欲呼,却吞进满口河水,呛咳着激起串串气泡。眼皮越来越重,胸口闷痛难当,整个人仿佛陷入冰凉绵软的深渊,不断下沉、下沉……

怎的如此胆小?李金暗自诧异,忙将那人从水中拖出。河水不过一人深浅,这人竟能昏厥过去,也是稀奇。

拨开湿贴在脸上的发丝,他双手按上对方胸膛,依照军中所学按压施救。挤出些许河水后,他侧耳倾听心跳,又探手试了试脉搏。

嗯,该进行下一步了。

李金双手轻捧起他的脸庞,端详之下,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一时难以捕捉。他依照军中所授,闭目俯身,双唇轻轻覆上。

嗯?我还活着?钟曜劫后余生地窃喜,试图睁眼却未能成功。眼皮沉重如铁,唯有唇上温软的触感真实可辨。

这细微的颤动落在李金眼中,吓得他立刻直起身,紧张地观察着。

……没有反应。

李金认命地再次俯身,重复按压胸膛,而后又一次贴上那双唇。

这一次,钟曜彻底苏醒。猛然睁眼,一张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对方半湿的发丝扫过颈间,带来细微的痒意。意识到此刻情景,钟曜的脸瞬间红透,仿佛能滴出血来。

“唔!?”李金大吃一惊——方才明明没有动静,怎的突然醒了?他火速撤离,强忍尴尬,不动声色。

嗯?李金仔细端详对方,呵,原来他也在害羞!

这人怎的如此眼熟?李金索性毫不避讳地凝视着他。

“你好,我名唤钟曜……”钟曜面颊绯红,略显尴尬地转身,开始整理那身如同经历暴风雨洗礼的衣衫,嘴唇抿成一条细线。正当他全神贯注时,一个同样湿润却滚烫的身体猝然贴近。那人将下巴轻抵在他发顶,双臂紧紧环住他纤细的腰肢,声音低沉而磁性,在耳畔呢喃:

李金:“哥哥,这么多年了,你是在躲我吗?”

是,我为了躲你,躲了很多很多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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