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历

连伽的朋友们来送最后一程时,沈向阳把那包陈皮糖分了,每个人手里塞了两颗。小周是连伽在警校的同学,接过糖时红了眼:“伽姐总说,你给的糖比止痛药还管用。”沈向阳没说话,只是把连伽常用的那支钢笔递给他——那是小周当年借钱给连伽买的,笔帽上刻着“前程似锦”。

她挨个儿给朋友们打电话,替连伽赴了那些没来得及的约。和老张去了趟常去的烧烤摊,点了连伽最爱的烤腰子,多加了两勺辣椒;陪李姐去看了新上映的警匪片,散场时李姐抹着眼泪说:“这主角的身手,像极了伽伽。”沈向阳握着她的手,指腹蹭过对方手背的老茧——那是和连伽一起练擒拿时磨出来的。

收拾好最后一箱东西那天,沈向阳摘下了法医室的工牌。玻璃柜里还放着她给连伽缝过的急救包,蓝色布料上绣着的小太阳洗得发白,像枚褪色的勋章。她最后看了眼解剖台,想起连伽总打趣她:“天天跟这些打交道,晚上不怕做噩梦?”那时候她总回:“有你在,什么梦都不怕。”

行李箱里只装了两件东西:连伽的警号拓片,还有那个装着骨灰的木盒。木盒是沈向阳亲手做的,边角打磨得圆润,上面刻了圈栀子花,像给连伽戴了串永不凋谢的花环。

第一站去了敦煌。戈壁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沈向阳把木盒贴在胸口,轻声说:“你看,这落日比你执勤时看到的任何一次都红。”她想起连伽在QQ里说过,想去看莫高窟的飞天,说那些壁画上的姑娘都带着风的样子。她在壁画前站了很久,把连伽的照片举起来对着飞天,仿佛让她们完成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相遇。

在丽江古城的清晨,她坐在青石板上,给木盒系了条红绳,和自己手腕上的同心结系在一起。流水潺潺流过脚下,像当年匿名消息里那些细碎的牵挂。有个穿纳西族服饰的老奶奶问她:“姑娘,给谁带的礼物?”她笑着晃了晃手腕:“给我家那位,她总说想去看小桥流水。”

到江南时正赶上梅雨季。沈向阳撑着那把当年在洪水里用过的伞,踩着青苔走过石桥。雨珠落在伞面上,声音像极了连伽夜里写报告时敲击键盘的声响。她把木盒放在桥栏上,从包里翻出张照片——是那年在栀子花海拍的,连伽笑得眯起眼,发间的草莓发卡闪着光。“你看,这里的雨和咱们家的不一样,”她用指尖擦掉照片上的水雾,“等天晴了,我就带你回家。”

回家那天,沈向阳把连伽的骨灰埋在了院子里的栀子花丛下。她在坟前种了株新的栀子花,浇花时总想起连伽说的:“等这花开了,咱们就去领证。”如今花快开了,身边的人却成了土壤里的养分,滋养着一整个春天的念想。

她偶尔还是会翻那本旧笔记本,看到最后一页贴着的警服照片,忽然发现连伽的袖口上,别着枚极小的栀子花胸针——那是她当年偷偷别上去的,连伽戴了很多年,却从没提起过。

原来有些陪伴,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此刻风吹过花丛,落了满身的栀子花香,像极了连伽从背后抱住她时,轻轻说的那句:“向阳,我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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