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警笛声的余韵还在巷口打转时,沈向阳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看着那辆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抬出来,白布边角洇开的深色污渍像朵开败的花,扎得她眼睛生疼。

有人轻轻碰她的肩膀,说“节哀”,可她听不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早上出门时的画面——连伽咬着面包往警服上别徽章,袖口沾着她昨晚熬的姜汤渍,临走时弯腰抱了抱她,下巴搁在她发顶说:“等我回来,带你去看新上市的栀子花。”

太平间的冷气钻得人骨头疼。沈向阳伸手去碰连伽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像块冰。她记得这人总说自己火力旺,冬天睡觉脚都是烫的,可现在怎么捂都捂不热了。警服领口还别着那枚磨得发亮的徽章,是她去年生日送的,背面刻着极小的“阳”字。

整理遗物时,沈向阳在连伽的执勤包里摸到个硬纸壳。打开一看,是包用塑封袋仔细裹着的陈皮糖,还是多年前她在QQ上提过的那个牌子。旁边压着张便利贴,是连伽龙飞凤舞的字迹:“向阳说这个能安神,下次出任务带上。”

书架最上层的相册还摊开着,停在城郊花海那张。照片里的连伽穿着白裙子,发间别着那枚草莓发卡,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沈向阳伸手去摸照片里的人,指尖在相纸上来回摩挲,直到把那片区域蹭得发烫。

夜里下雨,沈向阳抱着连伽的枕头缩在沙发上。枕套上还留着淡淡的雪松味,是连伽惯用的洗衣液。她想起每次自己值夜班回来,连伽总会留一盏玄关灯,灯旁放着杯温好的牛奶,杯沿印着圈浅浅的口红印——那是她趁连伽不注意偷偷印上去的。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单位发来的抚恤金通知。沈向阳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抓起手机冲进雨里,疯了似的往警局跑。值班的小同志拦住她,她却红着眼眶往里面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要钱,我要把她换回来……你们把她还给我啊……”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蹲在警局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连伽常停摩托车的位置空着,忽然想起连伽总说:“等退休了,就买辆小电驴,带你去兜风。”那时候她还笑对方没追求,现在却连这个念想都成了泡影。

回到家时,窗台上的栀子花谢了大半。沈向阳蹲下来一片一片捡花瓣,忽然在花盆底下摸到个东西——是枚星星形状的钥匙扣,是她当年塞给连伽的纸星星,被这人偷偷做成了钥匙扣,磨得边角都圆了。

她把钥匙扣紧紧攥在手里,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窗外的雨还在下,就像很多年前那个抗洪的夜晚,连伽蹲在泥地里哭,她撑着伞站在后面,看着对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却不敢靠太近。

原来有些不舍,从一开始就刻在了骨子里。就像现在,她抱着连伽的警服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闻着上面残留的硝烟味和雪松味,才发现这人早就成了她的空气,没了她,连呼吸都带着疼。

天亮时,沈向阳把那枚草莓发卡别在了自己发间。镜子里的人眼眶红肿,却努力扯出个笑来——就像连伽每次出任务前,总会对她说的那句:“等我回来。”

只是这一次,等不到了。

这一章是补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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