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孩
暴雨夜,城西老钟表店的阁楼传来一声闷响,像重物砸在地板上。店主老陈第二天中午才敢上楼查看——他昨晚喝多了,只当是风吹掉了工具。
阁楼的门从里面反锁着,撞开时,木屑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学徒阿武倒在工作台旁,胸口插着一把修表用的镊子,尖端没入半寸,血痂在白衬衫上凝成暗红的花。他手边散落着几块齿轮,最上面那块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正”字,只写了三笔。
警察老李蹲下身,注意到阿武左手紧攥着半张撕烂的票根,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扯断的。阁楼窗户是老式插销锁,插销紧扣,玻璃完好,说明凶手不是从窗户进出。唯一的通道是那扇反锁的木门,门闩上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
“老陈,昨晚谁来过?”老李直起身,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旧钟表,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就……就隔壁杂货铺的王婶,送了袋米过来,没上楼。还有……阿武的表哥,傍晚来借过钱,两人吵了几句,表哥气冲冲走了。”老陈搓着手,声音发颤,“阿武这孩子,平时除了修表,就喜欢去街口的戏班听戏,没得罪过人啊。”
老李拿起那半张票根,是前晚的戏票,演的是《霸王别姬》。他忽然瞥见工作台下的阴影里,有个金属物件闪了下光——是枚铜制的戏班徽章,上面刻着“武”字,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时,法医在阿武的指甲缝里发现了几缕深棕色的丝线,不是店里的布料。而那把作为凶器的镊子,手柄上除了阿武的指纹,还有半个模糊的、带着茧子的指印,像是常年握笔的人留下的。
“去查戏班。”老李把徽章放进证物袋,“特别是前晚演虞姬的那个角儿。”
戏班班主一听阿武死了,脸白了半截:“前晚……阿武是来过,跟我们班的青衣柳月吵了一架。柳月说阿武偷了她的戏服绣线,就是那种深棕色的,上面还绣了‘月’字的……”
柳月被带来时,手里还攥着支狼毫笔,指腹上果然有层薄茧。她看到那枚徽章,突然浑身发抖:“这是……这是阿武抢我的!他说要把我和表哥的事捅出去,还说要去报官,说表哥挪用了戏班的公款……”
老李猛地想起那个“正”字——表哥的名字里,正好有个“正”字。而那半张戏票的缺口,和从表哥口袋里搜出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雨还在下,阁楼的旧钟突然“当”地敲了一声,像是在为这场被欲望和秘密裹挟的凶杀,敲下了终章。
警局会议室里,白炽灯的光线冷硬地打在摊开的卷宗上,照片里红衣女孩的身影在昏暗的废弃仓库里格外刺眼。连伽指尖划过现场示意图,声音压得很低:“死者林晓,17岁,高二学生,昨天傍晚被发现时,身穿红色连衣裙,死状是机械性窒息,颈部有明显勒痕,但奇怪的是,勒痕边缘有不规则的摩擦痕迹,不像是常见的绳索或电线造成的。”
沈向阳坐在她对面,面前摆着尸检初步报告,眉头微蹙:“尸检显示,死者胃内容物有未消化的晚餐,推测死亡时间在昨晚7点到9点之间。但她家人说,她下午5点就出门了,说去见同学,可我们排查了她的社交关系,没有同学约她见面。”
“红色连衣裙。”老刑警张队敲了敲桌子,“这是第三个了。前两起案子里,死者都是年轻女性,案发时都穿着红色衣物,现场都在废弃建筑里,而且颈部勒痕都有类似的摩擦痕迹。”
连伽调出前两起案件的现场照片:“你们看,前两位死者的红色衣物是自己的,但林晓这件连衣裙,她家人和朋友都证实,她从来没穿过类似款式,更不喜欢红色——这衣服是凶手给她换上的。”
沈向阳补充道:“衣物上没有找到凶手的DNA,但裙摆处沾了少量铁锈和灰尘,成分和前两起案发现场的废弃工厂、旧仓库的环境样本吻合,说明凶手可能对这类地点有特殊偏好,甚至可能是提前踩点过。”
“勒痕的摩擦痕迹。”连伽放大照片里死者颈部的细节,“边缘有细碎的纤维残留,不是棉也不是化纤,更像是……某种粗糙的布料?而且前两起案子里,死者身边都留有一朵枯萎的白玫瑰,这次现场没有,是遗漏了,还是凶手改变了习惯?”
张队翻着走访记录:“林晓的学校附近有监控拍到她昨天傍晚5点20分,独自一人往城郊方向走,路线很偏,不像是去见同学。会不会是被人引诱过去的?”
“有这个可能。”沈向阳调出监控截图,“她走路时一直在看手机,表情很平静,没有被胁迫的迹象。我们查了她的手机,最后一条信息是发给一个未知号码的,内容只有‘我到路口了’,之后再无通讯记录,手机在现场也没找到。”
连伽突然指向现场示意图的角落:“这里,仓库角落有个被踢翻的垃圾桶,里面有半截没吃完的棒棒糖,包装纸和林晓书包里的同款,说明她到仓库时是自愿的,甚至可能和凶手有过短暂接触。”她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凶手能让一个17岁女孩自愿跟着去废弃仓库,要么是她认识的人,要么是用了某种让她放下戒心的理由。加上特意换红色衣服、选择特定地点,这更像是一种仪式化犯罪,凶手在通过这些行为传递某种信号。”
“前两起案子的受害者之间没有交集,现在林晓也和她们无关联,”张队沉思道,“凶手的目标选择标准是什么?红色衣物是标记,那白玫瑰的消失又意味着什么?”
沈向阳将勒痕照片和布料样本并排放置:“我让技术科查了纤维成分,初步判断是粗麻类布料,可能是麻绳、麻袋之类的东西,但前两起案发现场都没找到类似物品,凶手带走了凶器。这次林晓案的仓库窗户有被撬动的痕迹,凶手是从那里进出的,但外面是荒地,没留下脚印——他很谨慎,反侦察意识强。”
连伽在白板上画出时间线:“三起案子间隔都是一个月,时间规律,说明凶手在计划作案。现在要查三个方向:一是林晓最后联系的未知号码,二是她前往城郊的原因,三是粗麻布料的来源,以及白玫瑰的象征意义。”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重起来,每个人面前的卷宗都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伽看着照片里红衣女孩苍白的脸,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动:“凶手在模仿某种模式,或者在完成某种执念,我们必须在他下一次动手前,找到他行为逻辑里的漏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