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风陵渡口

收到北二外葡萄牙语专业录取通知书时,连鹤彤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

如今回想高三,印象已一片模糊。除了夜以继日地背书、做题,偶尔和莉雅观看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之外,几乎什么也记不清了。

莉雅考去了南方某综合类大学,这意味着持续两年的依赖,终于被温柔地切断了。

听闻鹤彤的录取结果后,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有陈爷爷除外。他几乎给孙女制订了如此严苛的学习计划,让她明年今日就要取得CAPLE B2级别和CET-4的合格成绩单。

“以前你读中学,那都是小打小闹,是基础,我懒得管。”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但现在,你进了大学,这才是真刀真枪、见真章的时候。我再不出手管你,你就要走弯路了!”

报到那天,鹤彤在父母的陪伴下找到了欧洲学院的报到处。填表、交材料、领取校园卡……一切都很顺利。

流程的尽头是一面许愿墙,学长学姐热情地递来彩色的便利贴。鹤彤拿起笔,正想写下些什么,目光却在墙上逡巡时顿住了。

只见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赫然写着一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那分明是她自己的笔迹。上面写着她此刻心中正在盘旋的那个愿望:「顺利毕业」。

那瞬间,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到父母催促的眼神和无数陌生而忙碌的身影。

开学后的某个周末,鹤彤的手肘撑在书页上,手机屏幕里正播放着一部动画。

“鹤彤!”智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啊,有这功夫,多背几个葡语单词不好吗?”

“今天的任务早就背完了。”鹤彤头也没抬,敷衍地回了一句。

她的思绪显然还在另一个世界里,竟然自顾自地聊起了别的话题,“妈,你看过《哈利·波特》吗?我在想达力·德思礼这个人……”

智音被她这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脸上随即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回忆和调侃的微妙表情。“哦,他啊。当年我在英国念书时和他是同学。说实话,他可没有书里写的那么坏。”

鹤彤不满地撇撇嘴,认为母亲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她重新拿起词汇表,“Saudade(思念)……Característica(特点)……”

可这几个音节陌生的单词,像滑不留手的石子,怎么也嵌不进脑海里。

整个下午的时光,仿佛就在《葡语文选》和《教育心理学导论》之间来回切换。

当地球绕着太阳又转了半圈后,鹤彤也把那两个证书考下来了。因为这事,陈氏老夫妇转给孙女一大笔钱,让她将这笔钱自由支配。

钱款到账后,鹤彤并未急于使用。她几乎纹丝未动地将这笔“巨款”分散存入两张银行卡,深藏起来,仿佛它们从未来过。

她的微信钱包里,只留下了几十元。这其中,一半被她用来充了饭卡;而另一半,则订购了一只《波兰球》里的祖国球抱枕。

陈家长辈们——不论是陈砚和智音,还是陈爷爷和陈奶奶,对此都没管太多。在他们看来,这无非是女孩子家常见的小心思罢了。

一天,鹤彤正在网上浏览,智音瞥见屏幕,随口说她也想要一只,点名要联合国球。鹤彤没多想,顺手帮母亲下了单。

包裹送到那天,智音拆开就直接把抱枕摆在了自己床上。等鹤彤反应过来想摸一摸,却发现母亲已将它归为私物,碰也不让她碰了。

后来,鹤彤又陆续买回了乌克兰球、哈萨克砖、朝鲜球、俄罗斯球……

可这些小收藏才在她床头摆了没多久,其中两个最精致的就被陈砚送给了来家里做客的同事女儿。看着女儿明显撅起的小嘴,陈砚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人家小姑娘喜欢得不得了,你大方点儿,反正喜欢还能再买。”

鹤彤虽为此闷闷不乐,却也无可奈何。暑假将至,家里原本计划去隔壁天津走走,谁知陈砚临时有事抽不开身,行程只得搁置。

正当此时,陈爷爷发话说要带孙女去见见他特意安排的“学科伙伴”。用他的原话说,那便是“都是女孩子,不用担心没得聊”。

见面地点在一家安静的小馆。对方是位和莉雅气质相似的女孩——她叫罗佩琳。

几天后,佩琳居然发来一份数量可观的习题。鹤彤正对着屏幕发愁,一条新消息紧随而至:「这份是专门发给你爷爷看的,做不做随你。对了,带你去个地方。」

那天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玩了些什么,具体的细节在鹤彤的记忆里已然模糊。她只记得一种久违的轻松感。或许正是这种全然放松的心态,让她在不经意间抛开了对葡语的畏惧。

一个安静的傍晚,鹤彤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走到陈爷爷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爷爷,我不想再往上考CAPLE了。”

她本已准备好承受雷霆震怒。然而,陈爷爷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竟松了口:“行。不想考,就不考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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