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沉寂的身影与莫名的空落
教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祁年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爱说爱笑,课堂上的他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课间也总是独自坐在座位上,低头刷题或是望着窗外发呆。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曾经清甜的水蜜桃味信息素变得极其淡薄,偶尔泄露出来,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像被雨水打湿的糖纸,甜意褪去只剩潮湿的黏腻。
他开始下意识地避开沈语寒。早上不再绕远路经过高三(1)班的教室,哪怕要多等十分钟拥挤的电梯;中午吃饭也特意错开时间,躲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扒拉着饭菜却没什么胃口;放学更是一个人飞快地冲出教室,沿着种满香樟的小路匆匆回家,影子被夕阳拉得歪歪扭扭。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与外界隔绝,连林晓递来的纸巾都只是轻轻摇头拒绝。
林晓看着这样的祁年,心里急得直打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办法安慰他。每次想找他说话,换来的只是他敷衍的一笑,眼角的倦意藏都藏不住,然后继续埋头于题海之中。她偷偷翻看过祁年的草稿本,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边,偶尔会有几笔潦草的水蜜桃涂鸦,画到一半又被狠狠划掉,留下深深的墨痕。
而沈语寒呢,原本以为祁年不再缠着他,生活会恢复清净。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清晨推开门,看到空荡荡的课桌角落,他会感到一丝微妙的不习惯——以前那里总会放着一瓶温热的牛奶,瓶身上还贴着小小的便利贴,写着“沈学长记得喝”;去图书馆自习,再也找不到那个偷偷用余光看他的人影,原本总被祁年占据的对面座位空无一人,他翻书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篮球场上少了熟悉的加油声和递毛巾的身影,他的投篮命中率竟也下降了不少,队友调侃他状态不佳,他却只是皱着眉擦掉额角的汗水,目光不自觉地扫过观众席。
甚至,他会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祁年的身影。放学路上看到那个单薄的背影,他会放慢脚步;走廊里擦肩而过时,闻到那缕淡淡的苦涩信息素,心里会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因为习惯了祁年的存在,一时难以适应罢了,可指尖却会不自觉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祁年之前不小心掉落、被他捡起后一直没还的水蜜桃形状的钥匙扣。
许安彤注意到了沈语寒的变化,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在他身边。每天早晨给他带精心准备的早餐,而且还是沈语寒喜欢吃的三明治还有咖啡;课间主动找他讨论题目,哪怕那些题型她早就会做;放学后约他一起去图书馆,坐在他身边,刻意让发梢偶尔扫过他的手臂。然而沈语寒虽然没有拒绝,但总显得心不在焉,目光会时不时飘向窗外,像是在寻找什么。
某个黄昏,图书馆内灯光柔和,暖黄色的光线洒在书页上。许安彤故意打翻了水杯,清水哗啦啦地洒在沈语寒的笔记本上。她慌乱地道歉,手忙脚乱地想要帮着擦拭,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被沈语寒冷淡地拦住了:“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他拿出纸巾,动作平静地擦拭着笔记本上的水渍,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这句回应让许安彤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以前只要她稍微受点委屈,沈语寒都会特别紧张,会轻声安慰她,会细心处理好一切,可现在,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期中考试结束后,班主任召开了一场家长会。祁年的父母因工作原因没能赶来,只剩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格外孤单。其他同学都有父母陪伴,欢声笑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唯独他身边空荡荡的,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家长会进行到一半,沈语寒的母亲突然走到祁年身边,轻柔地问候道:“你是祁年吧?我家语寒常提到你呢。”
祁年愣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长长的刘海滑落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沈阿姨?”
“是啊,”沈妈妈微笑道,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和,“听说你这次期中考试进步很大,还说物理学得不错,语寒有时候遇到难题还会向你请教呢。他在家总说,祁年同学虽然年纪小,但是很聪明,思路特别清晰。”
祁年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什么时候他问过自己问题?明明一直是他追着沈语寒请教,哪怕只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都要鼓足勇气才敢开口。那些小心翼翼的提问,那些得到回应后的窃喜,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刺,扎得他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沈语寒走了过来。看到母亲正和祁年交谈,他微微皱眉,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妈,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祁年同学嘛,”沈妈妈笑道,拍了拍祁年的肩膀,“这么优秀的孩子,你要多向他学习,别总想着打球。”
沈语寒脸颊微红,默不作声地拉着母亲离开了。路过祁年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加快了脚步。
祁年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沈语寒为什么要对他母亲撒谎?他明明那么厌恶自己的纠缠,明明连多看自己一眼都觉得多余,却要在母亲面前编造这样的谎言。难道自己的存在,只配成为他向家人交差的借口吗?
家长会结束后的夜晚,路灯将祁年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身后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地以为是林晓,可转身却发现是沈语寒。
祁年的身体瞬间僵硬,像被冻住一般,想要躲开时,却被沈语寒喊住了:“祁年。”
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我妈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沈语寒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她总催着我多和同学交流。”
祁年心头一痛,像是被钝器击中。原来,他连在母亲面前提及自己都觉得是种负担,所谓的“请教问题”,不过是他应付家人的谎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知道了。”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以后会离你更远些,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他拔腿就跑,书包在身后晃动,像是要甩掉所有的狼狈与委屈。他不敢回头,怕看到沈语寒冷漠的表情,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瞬间崩塌。
沈语寒站在原地,目送祁年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他想说什么,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其实你没添麻烦”,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晚风拂过,带来香樟树叶的气息,夹杂着那缕淡淡的、带着苦涩的水蜜桃味信息素,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或许,他对祁年的感情,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只是这份改变来得太过突然,太过陌生,让他手足无措,只能用冷漠和逃避来伪装自己。而那份莫名的空落,也随着祁年的远离,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