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宴上风波
宫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边，暖阁内炭火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各府贵女按品级落座，衣香鬓影，笑语盈盈，眼底却都藏着几分暗自较量的心思。
苏清秋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萧景渊正与几位宗室子弟谈笑，姿态从容，眉宇间带着储君的矜贵与疏离。而苏婉儿，则像只花蝴蝶般穿梭在人群中，时而与这位夫人寒暄，时而与那位小姐说笑，眼角的余光却总不自觉地瞟向萧景渊的方向，带着显而易见的渴望。
“瞧她那副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攀附东宫似的。”阿晚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上一世你就是被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骗了，以为她只是性子活泼。”
苏清秋端起茶杯，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神：“天真？不过是将野心写在脸上，却又想用无辜做伪装罢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通报声，皇帝与皇后驾临。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山呼万岁。待圣驾落座，宴席才算正式开始。
丝竹声起，舞姬翩跹。苏清秋浅尝辄饮，心思却全不在这歌舞上。她知道，苏婉儿准备的“惊喜”，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一曲舞毕，苏婉儿便借着向皇后请安的由头，盈盈走上前去，福身道：“皇后娘娘，臣女不才，学了一支新舞，愿为娘娘助兴，还望娘娘不弃。”
皇后性子温和，见她娇俏可人，便笑着点头：“哦？是吗？那便赏大家开开眼吧。”
苏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谢恩后便退到场地中央。乐师换了曲调，是一曲颇为灵动的《采莲赋》。苏婉儿旋身起舞，裙摆飞扬，确实有几分娇憨灵动之态。她的目光频频看向萧景渊，每一个旋转、每一个回眸，都带着刻意的讨好。
席间不少人低声称赞，说苏相府的表小姐真是多才多艺。苏婉儿听得越发得意，舞步也越发轻快，甚至比原定的动作多了几分张扬。
就在她旋转到靠近萧景渊席位的位置时，脚下忽然一个趔趄，像是没站稳，直直地朝着萧景渊的方向倒去！
“哎呀！”她惊呼一声，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算计。
这正是她计划好的一步——借着“意外”靠近萧景渊，若是能被他扶一把，或是引起他的注意，便是最好的结果。
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萧景渊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却也下意识地准备伸手去扶。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表妹当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清秋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中拿着一方丝帕，像是情急之下想要去拉苏婉儿，却又慢了一步。
而她这一声提醒，却像是惊破了某种默契。萧景渊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眼神微沉，看向苏婉儿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他何等精明，苏婉儿那点小心思，经苏清秋这一声“提醒”，顿时显得有些刻意。
苏婉儿的身子僵在半空，原本算计好的“柔弱”变成了尴尬。她若是再往前倒，就成了明显的攀附；若是硬生生停下，又显得狼狈。
“表妹怎么如此不小心？”苏清秋快步走上前，看似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是不是舞跳得太急，崴到脚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人的耳中。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却暗暗点出苏婉儿是因为急于表现才失了仪态。
苏婉儿被她扶着，只觉得手臂像是被铁钳夹住一般，疼得她差点皱眉。她抬头看向苏清秋，只见对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凉，带着一丝嘲弄。
是她！是苏清秋故意的！
苏婉儿心中又气又恨，却只能强忍着，挤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多谢表姐，我……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没事就好。”苏清秋扶着她站稳，转身对皇后福了福身，“娘娘，表妹许是有些紧张，不如先让她下去歇歇吧？”
皇后何等通透，刚才那一幕虽快，她却看得分明。苏婉儿那点小心思，她怎会看不出来？倒是苏清秋，临危不乱，既解了围，又给足了苏婉儿面子，行事颇为得体。
“也好。”皇后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既然累了，就下去歇着吧。”
这语气里的疏离，苏婉儿听得出来。她知道自己这步棋不仅没走好，反而可能惹了皇后不快，心中对苏清秋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却只能咬着牙谢恩，被丫鬟扶着狼狈地退了下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就这样被苏清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萧景渊看着苏清秋从容退回到席位上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印象中的苏清秋，性子温婉，甚至有些怯懦，今日这般沉稳锐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做得不错。”阿晚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既没脏了自己的手，又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苏清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清苦压下了心底的波澜：“这只是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算计都能得偿所愿。”
宴席继续进行，只是少了苏婉儿的搅和，气氛反倒平和了许多。苏清秋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偶尔与相熟的小姐说几句话，并不刻意引人注目。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没过多久，萧景渊却主动走了过来，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小姐今日倒是与往日不同。”
苏清秋抬眸，对上他探究的目光，心中冷笑。来了。上一世，萧景渊也是在这次赏花宴后，开始对她“另眼相看”，用各种温柔攻势骗取她的信任。
“殿下说笑了，臣女还是臣女，并无不同。”苏清秋语气平淡，疏离有礼。
萧景渊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以往他靠近，苏清秋总会有些羞涩，眼神躲闪，今日却这般镇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是吗？”萧景渊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方才苏小姐帮你表妹解围，倒是颇有风范。”
“表妹年幼，行事难免有失妥当，做表姐的，自当提点一二。”苏清秋不卑不亢地回应，将“提点”二字说得格外清晰。
萧景渊的眼神沉了沉。他听出了苏清秋话里的弦外之音——她在暗示苏婉儿行事不妥。这个苏清秋，不仅沉稳了，似乎还……对苏婉儿有敌意？
这倒有趣。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苏清秋忽然起身，福了福身：“殿下，臣女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不等萧景渊回应，她便转身离开了暖阁，姿态从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萧景渊看着她的背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苏相府的嫡女，好像比他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走出暖阁，寒风迎面吹来，苏清秋却觉得一阵清明。
“他对你起了兴趣。”阿晚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萧景渊这种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弄到手。你刚才的态度，怕是勾起了他的好胜心。”
“我要的，就是让他觉得‘有趣’。”苏清秋望着远处飘落的梅花，声音清冷，“上一世，我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这一世，该换我来主导棋局了。”
让他好奇，让他探究，让他将注意力从苏婉儿身上移开。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布局，才能让这对狗男女，一步步走向她为他们准备的深渊。
远处，被丫鬟扶着在偏殿休息的苏婉儿，透过窗缝看到萧景渊望着苏清秋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眼中一片怨毒。
苏清秋！你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