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面之下
从宫中回府的马车上，苏清秋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兰草绣纹。
“萧景渊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只是觉得‘有趣’那么简单。”阿晚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峭，“那眼神里的探究，藏着猎食者盯上猎物的打量。”
苏清秋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平静：“猎物？谁是猎食者，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她太了解萧景渊了。此人野心勃勃，控制欲极强，越是难以掌控的东西，越能勾起他的征服欲。上一世她对他言听计从，反倒成了他眼中最廉价的尘埃。这一世，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马车驶入相府，刚下车，就见苏婉儿站在府门口，脸色苍白，眼眶红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看到苏清秋，她连忙迎上来，声音哽咽：“表姐，你可回来了……”
苏清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这是又想演哪一出？
“怎么了？”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我刚才从宫里回来，就被姑母叫去了，姑母说我在宴会上失了仪态，丢了相府的脸面……”苏婉儿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表姐，你能不能帮我去跟姑母求求情？”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苏清秋的神色，等着她像上一世那样心软安慰。
可苏清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表妹，”苏清秋缓缓开口，声音清冽，“宴会上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是你自己舞步失当，险些冲撞太子，母亲训你几句，也是为了你好。”
苏婉儿哭声一滞，没想到苏清秋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
“若你真觉得委屈，”苏清秋打断她，语气加重了几分，“不妨想想，为何同样是苏家人，别人能安守本分，你却总要弄出些动静来？”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苏婉儿脸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泪也忘了流，只怔怔地看着苏清秋。
“表姐……你怎能这么说我？”她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受伤，“我只是……只是想为相府争光……”
“争光？”苏清秋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彻骨的寒意，“靠碰瓷太子来争光吗？苏婉儿，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看不懂你的心思？”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入苏婉儿的心底。
苏婉儿浑身一颤，像是被戳破了最隐秘的心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慌乱：“我没有……表姐你误会我了……”
“误会？”苏清秋逼近一步，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那你告诉我，你今日穿得那般花枝招展，频频对太子抛媚眼，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给相府争光？”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苏婉儿被她看得浑身发毛，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我……”
“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别肖想。”苏清秋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丝警告，“相府容你住下，给你锦衣玉食，不是让你拿着这份体面去攀附权贵，更不是让你给相府惹麻烦的。”
说完，她不再看苏婉儿惨白的脸，转身径直往自己的汀兰水榭走去。
苏婉儿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哆嗦着，眼中的委屈早已被怨毒取代。
苏清秋！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回到院中，青禾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递上一杯热茶：“小姐，您跟表小姐说了什么？刚才看她那样子，好像要哭晕过去了。”
苏清秋接过茶杯，暖意却未达心底：“没什么。有些人，不敲醒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表小姐毕竟是寄人篱下，若是传出去说您欺负她……”青禾有些担忧。
“欺负？”苏清秋冷笑，“我只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上一世，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苏婉儿可怜，处处忍让，才让她得寸进尺，最终酿成大祸。这一世，她不会再给她任何装可怜的机会。
“对了，”苏清秋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青禾是她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上一世为了护她，被苏婉儿的人活活打死。这一世，苏清秋早已将她视作心腹，有些事，自然要交给她去办。
青禾压低声音：“小姐，您说的那个给表小姐送东西的婆子，我查到了。她是表小姐从老家带来的远房亲戚，最近常常偷偷出府，每次回来，表小姐都会单独跟她聊很久。”
苏清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果然如此。
上一世她就觉得奇怪，苏婉儿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手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财打点下人，甚至能买到宫里的消息。原来，她一直和外面有联系。
“继续盯着，看她下次出府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苏清秋吩咐道。
“是，小姐。”
青禾退下后，苏清秋独自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苏婉儿背后，定然有人指使。否则，以她一个孤女的能耐，怎敢在相府如此放肆，甚至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会是谁呢？
是萧景渊的对手，想利用苏婉儿来搅乱东宫？还是……有更大的势力，想借着苏婉儿，来对付苏家？
不管是谁，这背后的水，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看来，这盘棋比我们想的更复杂。”阿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苏婉儿只是个小卒子，真正的棋手还藏在暗处。”
“小卒子也能坏了大事。”苏清秋沉声道，“必须尽快查清她背后的人是谁。否则，我们永远只能被动应对。”
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条，上面是青禾记下的那个婆子的样貌特征。
“明日，你去会会她。”苏清秋对自己说，更像是对阿晚说。
阿晚行事狠戾直接，由她出面，或许能更快从那婆子口中套出话来。
“乐意之至。”阿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像是蛰伏的猛兽终于找到了猎物，“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夜色渐深，相府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但苏清秋知道，这寂静之下，暗流正在汹涌。
苏婉儿的房间里，她正对着那个老家来的婆子发脾气。
“废物！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碎片四溅，“我让你去打听太子的喜好，你打听出了什么？还有，苏清秋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对我处处针对？”
那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表小姐息怒，太子的喜好……奴才实在没机会靠近东宫的人。至于苏小姐……奴才也不知道啊，前几日看她还病恹恹的，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个人？”苏婉儿眼神阴鸷，“她最好别坏了我的事，否则，我定要她好看！”
她走到窗边，望着汀兰水榭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从老家带来的那些“手段”，本不想这么早用出来。但苏清秋既然步步紧逼，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苏清秋，却在灯下缓缓勾起了嘴角。
苏婉儿，你的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很好。
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