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期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年节的气氛愈发浓了。这日清晨，温砚秋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东西走进兄长房里。

“哥，快尝尝这个。”他将一个温热的瓷勺递到温叙白唇边，“厨房照江南的法子熬的桂花酒酿圆子，我盯着他们做的，米酒酿得正好，圆子也是你喜欢的芝麻馅儿。”

温叙白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清甜的米香在口中化开，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好吃。”他眉眼弯起，“江南的点心，果然比京城的细腻些。”

“这才哪到哪！”温砚秋见兄长喜欢，顿时眉开眼笑，“等到了江南，我天天换着花样给你买。听说苏州的糕点铺子天不亮就排起长队，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他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你看，这是我让人整理的江南美食图鉴。上面记着各色点心小食，还画了样子。我念给你听啊——玉露团、糖酪、海棠酥……”

温叙白听着弟弟兴致勃勃地念着一个个甜美的名字，忽然轻声打断：“砚秋，你为何对江南这般执着？”

温砚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放下册子，在兄长榻前的脚踏上坐下，声音轻柔下来：

“因为哥说过，母亲生前最想去江南看看。”

温叙白微微一怔。

“我记得，”温砚秋继续道，“那时我还小，哥你坐在母亲床前，一字一句地给她念江南的风物志。你说那里的桥是拱的，船是乌篷的，下雨时撑油纸伞的人走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幅水墨画。”

他的声音里带着怀念：“母亲听着听着就笑了，说等病好了定要去看看。可惜……”

温叙白沉默片刻，轻轻将手放在弟弟发顶：“难为你还记得这些。”

“我都记得。”温砚秋握住兄长的手，“记得哥是怎么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还要哄着我；记得你为了让我安心习武，替我挨了多少责罚；更记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更记得你为我挡箭的那日，血染红了你的衣裳，你却还对着我笑。”

温叙白感觉到手背上一滴温热，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过不去。”温砚秋抬头，眼中水光潋滟却带着笑，“所以我要带哥去江南。把母亲没看过的风景，哥错过的年华，都补回来。”

他重新振作精神，笑着指向窗外：“等开了春，咱们就出发。第一站先去扬州，听说那里的瘦西湖比画还美。咱们租一条画舫，在船上住几日。哥弹琴，我钓鱼，钓上来就让船家现做，肯定鲜美。”

温叙白被他说得也心生向往，唇角不自觉扬起：“你呀，把这些都盘算好了。”

“那当然！”温砚秋得意道，“连路上要在哪里歇脚，哪家的茶馆最雅致，哪处的景致最宜人，我都打听清楚了。定要让哥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游遍江南。”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爆竹声，年节的气息随着声响飘进屋里。温砚秋起身关窗，回头笑道：

“等过了年，春天就到了。到时候柳树发了新芽，桃花也开了，正是南下最好的时节。”

温叙白循声面向窗外，虽然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却仿佛已经看见了弟弟描绘的江南春色。

“好，”他温声应道，“等春天来了，我们就去江南。”

温砚秋看着兄长被阳光温柔笼罩的侧脸，心中满是暖意。他悄悄握紧袖中那枚刻着“平安”的玉符——这是他一早去寺庙为兄长求来的。

江南之约，不仅是一场旅行，更是他要用余生去守护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