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约

雪后初晴，梅林里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温砚秋推着兄长走在清扫干净的石子路上，轮椅是他特意找工匠打造的，铺着厚厚的狐裘，椅背还能调节角度，让温叙白能舒适地倚靠。

“哥，右边那株红梅开得最好，花瓣上还带着雪珠子，阳光一照，跟宝石似的。”温砚秋弯下腰，在兄长耳边细细描述，“左边那株白梅也好看，冰雕玉琢的。”

温叙白微微仰头，冰绡纱下的鼻尖轻动：“是绿萼的香气，清冽甘醇。”他准确地将脸转向一个方向，“它今年开得这样好？”

温砚秋惊喜地笑了：“哥的鼻子真灵！就是那株绿萼，我正想给你个惊喜呢。”他推着轮椅走近，“我折一小枝给你闻闻？”

“别折，”温叙白轻轻抬手，“让它在枝头开着就好。我在这里坐着听听风声，闻闻香气，就很好。”

温砚秋便从轮椅后取出一个锦垫，放在梅树旁的青石上，自己挨着兄长坐下。他解下自己的墨色貂裘，仔细盖在兄长膝上：“那咱们就在这儿坐会儿。我让人备了手炉，一会儿就送来。”

“你穿得太单薄了。”温叙白摸索着触到弟弟的衣袖，眉头微蹙。

“我火气旺，不怕冷。”少年将军笑得爽朗，反手握住兄长微凉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呵着热气，“倒是哥的手总是这么凉。等到了江南，天气暖和了，你的手就能暖起来了。”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你看，这是我让人搜集的江南游记。都说春日里乘画舫游西湖最美，桃花、杏花、垂柳，一片烟雨朦胧。我们可以租一条船，在船上住几日，你弹琴，我煮茶……”

温叙白听着弟弟兴奋的规划，唇边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他虽看不见，却能从弟弟雀跃的声音里，清晰地描摹出那幅江南春景图。

这时，侍女送来了手炉。温砚秋接过来，试了温度，才小心地塞进兄长手中：“捂着，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就不冷了。”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食盒里端出一碟梅花糕：“厨房新琢磨的，说是取梅花上的雪水调和，你尝尝喜不喜欢。”

他拈起一块，递到兄长唇边。温叙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清甜不腻，有梅花的香气。”

“你喜欢就好！”温砚秋立刻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我让他们以后常做。”

微风拂过，吹落枝头积雪，几片梅花瓣打着旋儿落在温叙白的发间和肩头。温砚秋轻轻为他拂去，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稀世珍宝。

“等从江南回来，咱们在院里也多种些梅花。”少年将军望着兄长清雅的侧颜，轻声说道，“就种你最喜欢的绿萼，这样每年冬天，我们都能一起赏梅了。”

温叙白循声微微侧首，冰绡纱对着弟弟的方向，笑意从唇角蔓延至眉梢：“好。到时你练剑，我抚琴，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可说定了！”温砚秋眼睛亮晶晶的，立刻伸出小指，“拉钩！”

温叙白失笑，却也配合地伸出小指。兄弟二人的手指在梅树下轻轻勾在一起，伴随着少年清朗的笑声。

阳光正好，梅香清浅，将相依的身影勾勒得温暖而绵长。此刻的岁月静好，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