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暖

腊月里的一个清晨，细雪无声地覆盖了镇北侯府的亭台楼阁。

暖阁内，银霜炭烧得正旺，驱散了严冬的寒意。温叙白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家常袍子，安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条质料轻软的素纱舒缓地覆于他眼上，更显得他下颌的线条清雅柔和。

他并非在发呆，修长的手指正灵巧地摸索着，将一小撮茶叶投入眼前的紫砂壶中。水是旁边小炉上刚沸的，他侧耳听着水声，时机恰好地悬壶高冲，动作如行云流水，竟无半分滞涩。茶香顷刻间氤氲开来。

“哥！”

伴随着一声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唤，暖阁的门被推开，携进一缕清新的寒气。温砚秋大步走了进来，少年人身姿挺拔，即便穿着寻常的墨色常服，也掩不住那份在沙场上历练出的英气。只是他此刻眉头微蹙，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你怎么又自己泡茶？万一烫着手怎么办？”他几步上前，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自然而然地接过兄长手中的茶壶。

温叙白也不争，任由他拿去，唇边泛起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不过是泡杯茶，哪里就那般娇贵了。你呀，总把我当瓷娃娃。”

“你就是！”温砚秋理直气壮，将食盒放在小几上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厨房新做的桂花糖糕，还有你爱吃的杏仁酥，快尝尝。药膳还得等会儿，你先垫垫。”

他拈起一块还温热的糖糕，小心地递到温叙白唇边。温叙白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细细品着。

“甜而不腻，火候正好。”他点评道。

温砚秋顿时笑开，比自己吃了还开心：“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自己也拿起一块丢进嘴里，然后兴致勃勃地说起今日的安排：“等雪停了，我推你去梅林转转？那株你最喜欢的绿萼梅，昨天我看已经结了好多花苞，估摸着就这两天要开了。”

“好。”温叙白温声应着，“正好，你上次说想学的那首新曲，我今日精神尚可，可以教你。”

“真的？”温砚秋眼睛一亮，“那说定了！不过你得先好好把早膳和药用了。”他絮絮叨叨地，又说起昨日在兵营里遇到的趣事，说到好笑处，自己先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温叙白静静地“望”着他，虽然眼前只有一片永恒的黑暗，但他能清晰地想象出弟弟此刻眉飞色舞的模样。这份纯粹的快乐极具感染力，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兄弟二人身上，将少年将军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明亮。温砚秋说着话，顺手为兄长理了理微皱的衣袖，动作熟练而自然。

“等开春最暖和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眼神亮晶晶地望向兄长，“哥，我向陛下告假，带你去江南看看吧？都说那里春光最好，我们坐船去，一路上你给我弹琴，我陪你听曲。”

温叙白微微一怔，覆着素纱的脸偏向弟弟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能感受到那份炽热的期待。良久，那浅淡的唇边，缓缓漾开一抹温柔而真切的笑意。

“好。”他轻声应道，如同承诺。

温砚秋看着那抹笑容，心口像是被暖阳填满，只觉得未来一切都充满了明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