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3游戈X落韫笙=烬宫

永安二十七年的雪来得早,十月末便封了整座京城。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鹅毛雪片簌簌落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盖得只剩一片模糊的白。 游戈跪在殿外的青砖上,玄色朝服早已被雪浸得半湿,寒气顺着衣料缝隙往骨缝里钻。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听得殿内传来皇帝压抑的怒声:“……镇北军三万将士埋骨漠北,你竟说要放了落韫笙?游戈,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臣知。”游戈的声音很稳,只是尾音微微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但落将军通敌之事尚无实据,若贸然定罪,恐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端着一盏热茶出来,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将茶盏递过来:“游大人,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别冻坏了。” 游戈没有接,只是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谢李总管,臣待罪之身,不敢饮茶。” 李德全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了殿内。雪还在下,落在游戈的发梢眉梢,很快积了薄薄一层,让他看起来像尊覆了雪的石像。他想起三日前在天牢见到落韫笙的模样——那人穿着囚服,长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半阖着,见他来,只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游大人,别来蹚这浑水。” 那时游戈还强装镇定,从袖中取出一件素色棉袍递过去:“天牢阴冷,你先穿上。我已上书陛下,求他重审此案。” 落韫笙却没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游戈,你还记得咱们在太学的时候吗?先生问我们,忠和义哪个更重。你说,忠为先,义为后。可如今……”他顿了顿,咳嗽了几声,唇角溢出一丝血痕,“你为了我,连忠都不要了?” 游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伸手想去擦落韫笙唇角的血,却被对方偏头躲开。落韫笙的目光冷了下来,像淬了冰:“游大人,请回吧。再待下去,小心引火烧身。” 从那天起,游戈便日日跪在紫宸殿外,求皇帝重审落韫笙一案。可皇帝始终没有松口,反而将他的官职一降再降,从正三品御史大夫贬为从五品翰林院编修。朝中大臣也纷纷上奏,说他与落韫笙结党营私,请求皇帝将他一并治罪。 雪越下越大,游戈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他仿佛又看到了太学里的场景——少年落韫笙穿着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卷书,笑着对他说:“游戈,等咱们将来都当了官,一定要一起为国效力,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那时的他们,眼里满是星光,以为未来会是一片坦途。可谁能想到,多年后,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游大人,陛下让您进去。”李德全的声音将游戈从回忆中拉回。他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走进殿内,暖意扑面而来,与殿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看着他:“游戈,你可知罪?” “臣不知。”游戈抬起头,目光坚定,“臣只知,落将军是忠臣,不该蒙受不白之冤。” “忠臣?”皇帝冷笑一声,将一份奏折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从落韫笙府中搜出来的,他与北狄王的通信!若不是他通敌,镇北军怎会全军覆没?” 游戈捡起奏折,快速浏览起来。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落韫笙的,内容也的确是与北狄王商议如何里应外合,夺取大胤江山。可他不信,他认识的落韫笙,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陛下,这奏折定是伪造的!”游戈激动地说,“落将军世代忠良,他的父亲落老将军更是为了守护边关,战死沙场。他怎么可能通敌叛国?” “伪造?”皇帝的声音更冷了,“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为他辩解?游戈,朕念在你往日有功,不想治你的罪。但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朕无情!” 游戈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李德全匆匆走了进来,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落韫笙在天牢里自尽了?” 游戈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踉跄着上前一步:“陛下,您说什么?落韫笙他……” 皇帝没有理他,快步向外走去,留下游戈一个人站在殿内,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手中的奏折缓缓滑落,掉在地上。窗外的雪还在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掩埋。 游戈疯了一样冲出紫宸殿,朝着天牢的方向跑去。玄色朝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雪片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见落韫笙,他要确认那不是真的。 天牢的守卫见他跑来,连忙上前阻拦:“游大人,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让开!”游戈一把推开守卫,声音嘶哑,“我要见落韫笙!” 守卫们不敢再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进天牢。天牢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和血腥味。游戈沿着熟悉的通道快步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他来到了落韫笙的牢房前。牢房的门开着,里面一片狼藉。落韫笙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还穿着那件囚服,长发散开,遮住了他的脸。 游戈的脚步顿住了,他不敢再往前走,仿佛只要他不靠近,眼前的一切就只是一场噩梦。他站在原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落韫笙……”他轻声唤道,声音哽咽,“你起来,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没有回应。 游戈缓缓走上前,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拨开落韫笙额前的长发。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为什么……”游戈喃喃自语,泪水滴落在落韫笙的脸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说过,要和我一起为国效力,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他们都还在太学,天气炎热,落韫笙带着他偷偷溜出太学,去城外的小河边游泳。落韫笙的水性很好,像条鱼一样在水里穿梭,而他却只会狗刨。落韫笙笑着对他说:“游戈,你真笨,连游泳都不会。等以后我带你去海边,教你游泳。” 那时的阳光很暖,落韫笙的笑容很亮,像一道光,照进了他灰暗的童年。他是孤儿,被恩师收养,从小就努力读书,想要出人头地。而落韫笙是将门之后,家世显赫,却没有一点架子,总是带着他玩,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 后来,他们一起参加科举,他考中了状元,进入翰林院任职,而落韫笙则弃文从武,继承了父亲的职位,成为了一名将军。他们虽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感情却丝毫未减。每次落韫笙从边关回来,都会第一时间来找他,给他带边关的特产,跟他讲边关的故事。 他还记得,去年落韫笙平定北狄之乱回来时,身上带着伤,却笑着对他说:“游戈,我回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大胤了,咱们可以安心地过好日子了。” 可如今,那个说要和他一起过好日子的人,却躺在了这里,再也不会醒来。 游戈将落韫笙抱在怀里,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起了天牢里落韫笙对他说的话——“游戈,你还记得咱们在太学的时候吗?先生问我们,忠和义哪个更重。你说,忠为先,义为后。”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已经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为了忠,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义;而落韫笙,却为了义,放弃了忠,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落韫笙,你好傻……”游戈哽咽着说,“你明明可以解释的,你为什么不解释?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连官都不要了,我只想让你活着……” 他抱着落韫笙,在冰冷的牢房里坐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被前来的侍卫拉开。皇帝下旨,将落韫笙的尸体挫骨扬灰,不准任何人收殓。游戈想要阻拦,却被侍卫们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韫笙的尸体被抬走。 那一刻,游戈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失去了心中的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痛苦。 落韫笙死后,游戈大病了一场。他躺在病床上,高烧不退,梦里全是落韫笙的身影。有时是太学里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有时是边关那个浴血奋战的将军,有时是天牢里那个眼神冰冷的囚臣。 病好之后,游戈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直言进谏,而是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他依旧在翰林院任职,却只是应付差事,对朝中的事不再关心。 朝中大臣见他这般模样,也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戒备。毕竟,一个失去了靠山,又心灰意冷的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有游戈自己知道,他没有放弃。他坚信落韫笙是被冤枉的,他要找出真相,为落韫笙报仇。 他开始暗中调查落韫笙一案。他发现,落韫笙通敌的证据虽然看似确凿,但却有很多疑点。比如,那封与北狄王的通信,虽然字迹是落韫笙的,但语气却与落韫笙平时的风格截然不同;再比如,指证落韫笙通敌的证人,都是朝中与落韫笙有过节的官员。 游戈意识到,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当朝宰相——张敬之。 张敬之与落家素有恩怨。当年落老将军在世时,曾多次弹劾张敬之贪污受贿,两人结下了梁子。落韫笙继承父职后,也多次与张敬之为敌,阻碍了张敬之的不少计划。张敬之一直想除掉落韫笙,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游戈猜测,这次镇北军全军覆没,很可能就是张敬之设下的圈套。他故意泄露军情给北狄,导致镇北军陷入重围,然后又伪造证据,嫁祸给落韫笙,借此除掉这个眼中钉。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游戈开始暗中收集张敬之的罪证。他利用自己在翰林院任职的便利,查阅了大量的宫廷档案和奏折,寻找张敬之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证据。 同时,他还暗中联系了一些对张敬之不满的官员,希望能够联合他们,一起扳倒张敬之。可这些官员大多胆小怕事,害怕遭到张敬之的报复,都不敢轻易表态。 就在游戈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人找到了他。 那天,游戈刚从翰林院回到家中,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坐在他家的客厅里。男子见他进来,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游大人,小人是落将军的贴身侍卫,名叫林墨。” 游戈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林侍卫,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墨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游戈:“这是将军生前交给小人的,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让小人将这个交给游大人。” 游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玉佩和一封信。玉佩是一枚白玉麒麟佩,是落韫笙的贴身之物,他从小就戴着。信上的字迹是落韫笙的,内容很短: “游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张敬之狼子野心,欲篡夺大胤江山,我若不死,他必不会善罢甘休。我死之后,你一定要保重自己,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记住,忠和义,有时候并不是非此即彼。” 游戈看着信上的内容,泪水再次滑落。他终于明白,落韫笙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他是故意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保全更多的人。 “将军他……”林墨的声音哽咽,“将军早就知道张敬之要陷害他,他本可以逃走,但他却选择了留下。他说,他若逃走,张敬之一定会迁怒于游大人和其他忠于陛下的大臣,他不能这么做。” 游戈紧紧攥着锦盒,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他发誓,一定要为落韫笙报仇,让张敬之血债血偿。 有了落韫笙留下的线索,游戈的调查变得顺利起来。他根据信中的提示,找到了落韫笙暗中培养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由林墨统领,都是些忠诚可靠的人,他们一直在暗中收集张敬之的罪证,等待着为落韫笙报仇的机会。 游戈与林墨商议后,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他们决定先从张敬之的党羽入手,一个个扳倒他们,削弱张敬之的势力,最后再集中力量,将张敬之绳之以法。 首先,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张敬之的女婿,户部侍郎王怀安身上。王怀安利用职务之便,贪污了大量的国库银两,中饱私囊。游戈收集了王怀安贪污的证据,然后通过翰林院的一位老御史,将证据呈给了皇帝。 皇帝看到证据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将王怀安打入天牢,彻查此事。王怀安被抓后,很快就招出了自己的罪行,并供出了一些张敬之的党羽。 张敬之得知王怀安被抓后,心中十分不安。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很可能就是游戈。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暗中观察游戈的动向。 游戈并没有就此停手。他接着又扳倒了张敬之的几个心腹,包括吏部尚书和兵部侍郎。这些人的倒台,让张敬之的势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朝中支持张敬之的官员也越来越少。 张敬之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除掉游戈这个心腹大患。 一天,游戈从翰林院回家,路上突然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袭击。黑衣人的武功很高,出手狠辣,显然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游戈虽然也会一些武功,但根本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就在游戈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林墨带着一群人及时赶到,击退了黑衣人。林墨将游戈扶起来,焦急地说:“游大人,您没事吧?这些人一定是张敬之派来的。” 游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坚定:“我没事。张敬之越是着急,就说明他越是心虚。我们的计划很快就要成功了。” 经过这次袭击,游戈更加小心谨慎。他知道,张敬之已经把他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定会不择手段地除掉他。他开始更加频繁地与林墨联系,加快了调查的进度。 终于,在一个月后,游戈收集到了张敬之通敌叛国的证据。原来,张敬之不仅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还暗中与北狄勾结,想要里应外合,夺取大胤江山。落韫笙发现了他的阴谋,想要揭发他,却被他抢先一步,伪造证据,嫁祸给了落韫笙。 游戈拿着证据,再次来到了紫宸殿。这一次,他没有跪拜,而是直接将证据呈给了皇帝:“陛下,这是张敬之通敌叛国的证据。落将军是被冤枉的,他是为了保护大胤,才被张敬之所害。” 皇帝看着证据,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宰相,竟然是一个卖国求荣的奸贼。他猛地一拍龙椅,怒声说道:“张敬之!朕待你不薄,你竟然敢背叛朕,背叛大胤!来人啊,传朕旨意,将张敬之及其党羽全部拿下,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们领旨而去,很快就将张敬之及其党羽全部抓获。张敬之被抓后,还想狡辩,但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张敬之被抓后,朝中上下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上奏,请求皇帝严惩张敬之及其党羽,为落韫笙平反昭雪。皇帝采纳了大臣们的建议,下旨将张敬之凌迟处死,其党羽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同时,皇帝还下旨恢复落韫笙的名誉,追封他为镇国公,将他的灵位供奉在太庙,让后人永远缅怀他的功绩。 游戈站在太庙中,看着落韫笙的灵位,心中百感交集。他终于为落韫笙报仇了,终于还了他一个清白。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个曾经笑着对他说要一起为国效力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落韫笙,你看到了吗?”游戈轻声说道,“张敬之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也恢复了名誉。你可以安息了。” 他从袖中取出那枚白玉麒麟佩,放在落韫笙的灵位前:“这是你留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放心,我会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好好守护大胤,守护百姓。” 走出太庙,外面的阳光很好,温暖地洒在身上。游戈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落韫笙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那么温暖。 从那以后,游戈重新振作起来。他回到了朝堂,继续担任御史大夫一职。他以落韫笙为榜样,直言进谏,弹劾贪官污吏,为百姓谋福祉。他还积极参与朝政,提出了很多有利于国家发展的建议,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和大臣们的认可。 几年后,大胤在游戈的辅佐下,变得越来越繁荣昌盛。边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游戈也老了。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却依旧坚定。他常常会独自一人来到落韫笙的墓前,坐在墓碑旁,跟落韫笙讲朝中的事,讲百姓的生活。 “落韫笙,你看,现在的大胤,就像我们当年希望的那样,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游戈笑着说,“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一直在守护着我们的国家,守护着我们的百姓。”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墓碑上,也洒在游戈的身上。他靠在墓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他还能见到落韫笙。那时,他们还会像太学里那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一起畅谈未来。而那个关于忠和义的问题,他们也终于找到了答案——忠和义,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而是相辅相成。为了国家和百姓,忠和义都可以舍弃,也都可以坚守。

[6169字献上]

[下一章麦麦,现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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