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2赵太阳X落韫笙=冬蝉噤声时

九月的风裹着香樟树叶的碎影撞在教学楼上，

落韫笙抱着刚领的《古代汉语》往图书馆走，

怀里的书还带着油墨的冷香，却被突然飞来的篮球砸中了后背。

他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书哗啦啦散在地上，

最上面那本的封皮蹭过水泥地，沾了道灰黑色的印子。

还没等他蹲下身，一只穿着白色篮球鞋的脚就踩在了那本《古代汉语》上，

鞋尖的草屑蹭脏了淡蓝色的书皮。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落韫笙抬头时，正撞进赵太阳的眼睛——

他逆着光站在篮球架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运动服领口敞开着，

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

阳光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却没什么温度，

更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障碍物。

落韫笙没说话，伸手想去扯那本书。

赵太阳却微微抬了抬脚，故意碾了碾书皮，

直到那道灰印变成深褐色的污渍，才慢悠悠地挪开。

“捡吧。”他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

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落韫笙，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嘲弄，

“走路不看路，活该被砸。”

落韫笙的手指攥紧了书脊，指节泛白。

他知道赵太阳——

计算机系的新生，高考状元，篮球打得好，

开学第一天就凭着一场扣篮成了全校的焦点。

而自己呢？中文系里最普通的一个，

成绩中游，性格内向，

连在课堂上回答问题都会紧张得声音发颤。

这样的两个人，本该像两条平行线，

永远不会有交集。 可命运偏要开玩笑。

一周后的选修课上，落韫笙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就看见赵太阳抱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直接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这么巧？”赵太阳侧过头看他

嘴角勾着笑，眼神却带着审视，

“上次被砸的地方，还疼吗？”

落韫笙把目光移到课本上，小声说了句

“不疼了”。他能感觉到赵太阳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侧脸上，

带着灼热的温度，让耳尖不由自主地发烫。

那堂选修课讲的是《红楼梦》，

老师在台上分析黛玉的悲剧，落韫笙听得认真，

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几笔。赵太阳却一直在玩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屏幕上闪烁的代码看得他眼花缭乱。

快下课时，老师让同桌讨论“宝黛爱情的悲剧根源”。

落韫笙还没组织好语言，赵太阳就先开了口：

“还能是什么？太矫情了呗。爱就说啊，藏着掖着，最后把自己熬死了，怪谁？”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冷漠，落韫笙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是这样的，那个年代的礼教那么严，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选择是自己挣的，不是等别人给的。”

赵太阳打断他，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你，上次被我踩了书，也不敢说什么，只会自己偷偷生气，不是吗？”

落韫笙的脸瞬间涨红了，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赵太阳说的是事实，他就是这样的人，懦弱，胆小，遇到事情只会逃避。

那天之后，赵太阳像是盯上了落韫笙。

他会在食堂故意坐在落韫笙对面，把不爱吃的青椒夹到他碗里；

会在图书馆故意把椅子拉得很响，打扰他看书；

会在落韫笙晚自习回宿舍的路上，突然从树后跳出来吓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哈哈大笑。

所有人都以为赵太阳是在欺负落韫笙，连落韫笙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十月中旬的一个雨夜，他因为帮同学整理文学社的资料，走得比平时晚了些。

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赵太阳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门口，身上的运动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头发滴着水，顺着脸颊滑进衣领里。

“你怎么在这儿？”落韫笙愣住了。

赵太阳没回答，只是把伞往他这边递了递：“下雨了，没带伞吧？”

落韫笙看着他湿漉漉的肩膀，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你……你等多久了？”“没多久。”

赵太阳避开他的目光，把伞塞到他手里，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就冲进了雨里，黑色的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

落韫笙握着那把还带着赵太阳体温的伞，

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泛起一阵陌生的涟漪。 从那天起，落韫笙对赵太阳的感觉变了。

他开始留意赵太阳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留意他在课堂上偶尔认真听讲的侧脸，

留意他看似捉弄实则关心的小动作——

比如会在他感冒时，偷偷在他课桌里放一包感冒药；

比如会在他被社团学姐刁难时，突然出现帮他解围；

比如会在晚自习后，借口“顺路”陪他走回宿舍，一路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却让夜路变得不那么漫长。 落韫笙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赵太阳那么耀眼，

身边从不缺围着他转的人，而自己那么普通，

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可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由人控制。

他开始在晚自习时，故意坐在赵太阳常坐的位置附近，偷偷看他写代码的样子；

开始在食堂里，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开始在听到别人提起赵太阳时，耳朵会不由自主地竖起来。

十一月初，学校举办运动会，赵太阳报了1000米长跑。

比赛那天，操场上挤满了人，女生们举着写有“赵太阳加油”的牌子，尖叫声此起彼伏。

落韫笙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紧张得手心冒汗。

发令枪响后，赵太阳很快就冲在了最前面，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阵风。

可就在最后一圈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旁边的一个男生突然绊了他一下，赵太阳踉跄着摔在了跑道上，

膝盖和手肘瞬间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染红了白色的运动裤。 周围的尖叫声一下子停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落韫笙的心猛地一紧，他推开人群，

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蹲在赵太阳身边，声音带着颤抖：

“你怎么样？疼不疼？”

赵太阳抬起头，看见是他，愣了一下，

然后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为疼痛皱起了眉：

“哭什么？我又没死。”

落韫笙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赶紧抹掉眼泪，想扶赵太阳起来：

“我带你去医务室。”“不用。”

赵太阳推开他的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可刚一用力，膝盖就传来一阵剧痛，他又跌坐回了地上。

落韫笙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气：

“你别硬撑了，快跟我去医务室。”

他不由分说地扶起赵太阳的胳膊，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步步往医务室走。

赵太阳的体重比他想象中重很多，落韫笙几乎是咬着牙才撑住，可他不敢放手，怕赵太阳再摔倒。

一路上，赵太阳的呼吸落在他的颈窝里，带着淡淡的汗味，却让落韫笙的心跳越来越快。

医务室里，校医给赵太阳处理伤口时，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却一声不吭。

落韫笙坐在旁边，看着他膝盖上狰狞的伤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怎么比我还疼？”赵太阳侧过头看他，

伸手想擦他的眼泪，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又缩了回去，

“哭起来真丑。” 落韫笙吸了吸鼻子，瞪了他一眼：

“谁让你那么傻，摔倒了还不吭声。”“这点小伤算什么。”

赵太阳不以为意地说，可眼神却软了下来，

“刚才……谢谢你。”那是赵太阳第一次对他说谢谢，落韫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赶紧低下头，不敢看赵太阳的眼睛，

小声说了句“不用谢”。

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彻底变了。

赵太阳不再捉弄他，反而会主动帮他占座，给他带早餐，在他遇到难题时，耐心地帮他讲解。

他会拉着落韫笙去看篮球比赛，会在晚自习后送他回宿舍，会在他生日那天，

偷偷在他的课桌里放一块巧克力，包装纸上写着“生日快乐”，字迹歪歪扭扭，

一看就是第一次写。 落韫笙沉溺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柔里，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直到十二月的一天，他在图书馆里看书时，无意间听到了赵太阳和他室友的对话。

“太阳，你最近怎么总跟那个落韫笙待在一起？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室友的声音带着调侃。“喜欢他？”赵太阳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那种无趣又懦弱的男生。”

“那你还对他那么好？”“还不是因为我妈，她说让我多跟成绩好的同学接触，落韫笙虽然性格不行，但专业课成绩还不错，跟他搞好关系，以后期末复习说不定能帮上忙。

再说了，跟他在一起，也能挡掉那些烦人的追求者，何乐而不为？”

落韫笙手里的笔“啪”地掉在了地上，他僵在座位上，耳朵里嗡嗡作响，赵太阳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原来那些温柔和关心，全都是假的，全都是赵太阳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演的戏。

他以为的特殊，不过是对方的一场算计。

落韫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图书馆的，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沿着香樟树下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寒风卷着落叶打在他的脸上，又冷又疼，可他却感觉不到——心里的疼，比这寒风刺骨多了。

“落韫笙？”身后传来赵太阳的声音，落韫笙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不想让赵太阳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更不想再听到他虚伪的关心。

赵太阳快步走到他面前，看到他满脸的泪水，皱了皱眉：“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落韫笙抬起头，看着赵太阳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赵太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

赵太阳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你……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

落韫笙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

“你跟你室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对我好，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复习，就是为了挡掉那些追求者，对不对？”

赵太阳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话啊！”落韫笙追问着，

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还傻傻地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 “不是这样的。”

赵太阳终于开口了，他伸手想去抱落韫笙，却被落韫笙用力推开了。

“你别碰我！”落韫笙后退了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赵太阳，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了，你也别再找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跑，把赵太阳一个人留在原地。 赵太阳看着落韫笙跑远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他想追上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他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真的，只是后来……后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看到落韫笙认真看书的样子，他会觉得安心；看到落韫笙被欺负时，他会忍不住想保护他；

看到落韫笙哭的时候，他会觉得心疼。这些情绪，是他从未有过的，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从那天起，落韫笙开始刻意躲避赵太阳。他换了选修课，不再去他们常去的食堂和图书馆，晚自习也故意等到很晚才走。

他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摆脱赵太阳，可他没想到，赵太阳会那么执着。 赵太阳会在他上课的教室门口等他，会在他回宿舍的路上堵他，会在他的课桌里放纸条，一遍遍地跟他解释，说他后来是真的喜欢上他了，说那些话只是跟室友开玩笑的。

可落韫笙再也不信了——

那次听到的对话，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他的心里，只要一想起，就会隐隐作痛。

他一次次地拒绝赵太阳，一次次地把他推开，可赵太阳却始终没有放弃。

寒假很快就到了，落韫笙回了家，本以为能清净一段时间，可没想到，大年初二那天，他竟然在自家小区门口看到了赵太阳。赵太阳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一个礼品袋，站在寒风里，脸冻得通红，鼻尖泛着青。

看到落韫笙，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我问了你同学，才知道你家在这儿。”

落韫笙皱了皱眉：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找我了吗？”“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赵太阳的声音带着恳求，“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后来……”“够了。”

落韫笙打断他，“赵太阳，你走吧，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他说完，转身就往小区里走。

赵太阳想拉住他，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落韫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

那天，赵太阳在小区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礼品袋里的东西都凉透了，才缓缓离开。

落韫笙站在自家的阳台上，看着赵太阳落寞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可他还是咬着牙，没有下去。

开学后，落韫笙以为赵太阳会放弃，可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执着地出现在落韫笙的生活里。

落韫笙的生日那天，赵太阳在他宿舍楼下等了整整一夜，手里拿着一个蛋糕，蛋糕上的蜡烛都融化了，他却还在等。

落韫笙透过窗户看到他，心里难受得厉害，可还是没有下去。 直到四月的一天，落韫笙在图书馆里遇到了赵太阳的室友。

室友看着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

“落韫笙，其实太阳他……他后来是真的喜欢你。上次我跟他开玩笑，说他是不是喜欢你，他虽然嘴上否认，但我看到他晚上在宿舍里，对着你的照片发呆。还有，他为了帮你复习，自己熬夜整理了很多资料，那些资料他自己都没怎么看……”

落韫笙愣住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想起赵太阳在雨夜里等他的样子，想起赵太阳受伤时强忍着疼痛的样子，想起赵太阳在他课桌里放的感冒药和巧克力……难道赵太阳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落韫笙的心开始动摇了。他想去找赵太阳，想问清楚一切，可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赵太阳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

“落韫笙，我要走了。我爸给我安排了出国的名额，下周就走。祝你以后……一切都好。”

落韫笙拿着手机，手不停地发抖。他疯了一样冲出图书馆，往赵太阳的宿舍跑。可当他赶到时，赵太阳的宿舍已经空了，只有一张纸条贴在桌子上，上面写着：

“落韫笙，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受了委屈。我本来想跟你当面道歉，可我怕看到你，又舍不得走。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人。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受欺负了。”

落韫笙拿起那张纸条，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自己一次次地拒绝赵太阳，想起自己对他的冷漠，心里充满了悔恨。他为什么不早点相信赵太阳？为什么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现在，赵太阳走了，他连说一句“我原谅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落韫笙沿着他们以前一起走过的路，一遍遍地走。他走到篮球场，想起赵太阳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

他走到图书馆，想起赵太阳帮他讲解难题的样子；他走到宿舍楼下，想起赵太阳在雨夜里等他的样子……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回忆，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五月的风带着夏天的气息，香樟树叶长得郁郁葱葱，可落韫笙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他拿出手机，看着赵太阳的号码，想拨过去，却又不敢——他怕赵太阳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怕自己的打扰会让赵太阳厌烦。

直到六月，落韫笙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那是赵太阳以前落在图书馆的，他一直没还给赵太阳。落韫笙打开笔记本，里面没有代码，也没有公式，只有满满的关于他的记录——

“今天看到落韫笙在看书，阳光落在他脸上，很好看。”“落韫笙感冒了，给他买了感冒药，放在他的课桌里，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今天跟落韫笙吵架了，他哭了，我心里好疼。”“落韫笙，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

落韫笙看着那些字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他终于知道，赵太阳是真的喜欢他，只是他自己太懦弱，太固执，错过了那个真心对他的人。

后来，落韫笙再也没有见过赵太阳。他听说赵太阳在国外过得很好，成绩优异，身边也有了新的朋友。而落韫笙，也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懦弱，学会了保护自己，学会了勇敢。

只是每当夏天来临，看到香樟树叶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时，他总会想起那个叫赵太阳的少年，想起那个蝉鸣聒噪的九月，想起那场没有说出口的道歉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冬蝉噤声时，他们错过了彼此。而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些没来得及弥补的遗憾，就像夏天的蝉鸣，消失在风里，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