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密谋

春风拂过院子,桃花落在谢止肩上。我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手放在膝盖上。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有点想睡觉。他说:“下次改命,记得先问我。”

我说:“好。”

这句话轻轻的,像一片花瓣落进土里,没人听见。

可晚上我睡不着。

我拿出羊皮纸和银尖笔,坐在窗边看星星。星核已经没了,但我还记得以前画过的星图。我慢慢在纸上画,北斗七星偏了三寸,紫微垣那里多了一块黑斑,像墨水滴进水里,正在扩散。

我盯着那黑斑。

它动了。

不是我看错,也不是笔画歪了。它是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星图后面动。我放下笔,手指有点抖。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以为那天在桃树下的告别就是最后。可这个星象从来没出现过,我很害怕。

我叫了谢止的名字。

他很快就来了,衣服上还有药炉的味道。袖口沾着灰,脸色很冷,但眼睛里有疲惫。我知道,他也一晚没睡。他接过我的星图,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

“这里,”他指着紫微垣,“以前没有这个。”

“我知道,”我说,“星星的位置乱了。”

他没说话,转身去了药房。我跟过去。他在一个旧柜子里翻出一个瓷瓶,打开闻了一下,又用手指捻了点粉末。过了一会儿,他把瓶子放回去,手里捏着一块碎瓷片,血从指缝流下来。

“这个味道,”他声音很低,“三年前神父给我的毒药,叫‘蚀魂引’。我以为早就烧光了。”

“现在又出现了?”

“药不在了,但炼丹炉底还留了一点痕迹,很淡,一般人闻不到。”

我看他流血的手,他却不包扎。

“有人在重新炼这种药。”

他点头:“而且就在学院外面不远。”

我们都不说话了。窗外风停了,树叶不动,连虫子也不叫了。空气很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摸了摸胸口,那里空空的,但皮肤下面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谢止说:“我去查。”

“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不能动。”

“我不是病人。”我说,“我只是没了星核。”

他看着我,很久,然后蹲下,背对着我弯下腰。我爬上他的背。他走得稳,一句话也不说。春夜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泥土和青草味。只有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

钟楼在西北角,打仗之后就荒废了。藤蔓缠着石头柱子,铜铃断了一半,挂在空中不动。越靠近,空气越闷,连风都感觉不到。虫子不叫了,呼吸也轻了。

谢止把我藏在一棵枯树后面。

“别出声。”他说。

我点头。

他趴着往窗户里看,我也悄悄靠近。屋里点了七根黑蜡烛,围成一圈。中间是石台,上面放着一条银链,链子上有北境巫族的符文——我认得。

那是琉音的护魂链。

她死那天,下着大雪。我亲手把链子绕在她手腕上,对她说:“愿你前路光明。”现在,它在这里,在一群穿黑袍的人中间,在绿火里闪着冷光。

十几个人都戴着面具,白底金边,像以前神父穿的衣服。他们站得很直,一动不动。一个人开始念咒,声音低低的,听不清说什么。随着他念,蜡烛的火变成绿色,一晃一晃的,像在呼吸。

我想冲进去,脚刚动,谢止按住我的肩膀。

“不能去。”他小声说。

“那是她的东西。”

“现在已经不是了。”他眼神很冷,“他们是故意的,可能就是在等我们来。”

我咬住嘴唇,忍住冲动,眼睛还是盯着那条链子。突然,链子轻轻颤了一下,像是被人碰了。

谢止拉着我退到更暗的地方。

“这些人是谁?”我问。

“不知道。但面具是假的——真正的神父早就死了。他们只是借他的样子做事。”

“为什么要用琉音的东西?”

“可能是想打扰她安息,也可能……是要打开什么不该开的门。”

我心里忽然一热,比刚才更烫。我低头摸胸口,那热度是真的,像一颗心又开始跳。

“我能感觉到。”我说,“就像以前星核跳动一样。”

谢止脸色变了:“它不该还有反应。”

“但它真的在动。”

他握住我的手,手很冷。“如果他们在做法,明天还会来。我们先回去,找阿灼和桑宁。”

“我不想等到明天。”

“现在进去会打草惊蛇。你身体也没恢复。”

“我不是为自己。”我说,“我怕他们拿她当祭品,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谢止沉默了很久,终于说:“我明白。”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水晶瓶,递给我:“这是最后一颗护心丹,你拿着。”

“你不是说没了?”

“我偷偷留了一颗。”

我接过瓶子,冰冰的。指尖碰到那点光,像抓住了一丝希望。

屋里突然有声音——银链碰了下石台,像眼泪掉在玉盘上。我们立刻趴下。黑袍人没动,只有念咒的那个抬起头,朝窗口看了一眼。

谢止马上挡在我前面,手按住剑柄。

那人看了几秒,又低下头继续念。火焰猛地一跳,绿得吓人。

我们屏住呼吸,直到屋里安静下来。

谢止说:“走。”

他又背起我,贴着墙根离开。每一步都很轻。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感觉到胸口的热一直没散,还在烧,像一盏熄了很久的灯,又被点亮了。

快走出院子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钟楼的窗户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可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那条护魂链,又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风。

是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里,一点点拉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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