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息

刘明程攥着衣角在楼道里磨了半小时,直到邻居家的防盗门“咔哒”一声开了,他才像被针扎了似的绷紧脊背。

秦樾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领口松了颗扣子,手里抱着本《量子力学导论》,镜片后的眼尾扫过来时,刘明程差点腿软跪下。

“有事?”秦樾的声音比明城的晚风还凉,指尖夹着的书签是片干了的银杏叶——那是去年刘明程妈硬塞给他的,说“沾沾你家小樾的福气”。

“我、我是刘明程……”他把“刘伽隽让你去高二九班”几个字嚼碎了咽,又囫囵吐出来,“隽哥说,让你明天放学去他们班找他。”

秦樾翻书的手指顿住。他知道刘伽隽——那个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总在走廊里堵人的校霸,上个月还把隔壁班男生堵在厕所里,理由是“看他不顺眼”。

“他找我干什么?”秦樾合上书,楼道声控灯灭了,他的侧脸浸在阴影里,只有睫毛在镜片上投出一小片碎光。

“我欠了林青的钱……”刘明程的声音越来越小,“隽哥说,让你替我还。”

这话刚出口,秦樾的眉骨就动了动。刘明程以为他要发火,忙不迭补充:“我跟林青真不熟!是周以那帮人逼我的——”

“多少钱?”

“七、七十五块。”

秦樾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刘明程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正想灰溜溜溜走,门又开了——秦樾递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纸币,指尖蹭过他的掌心时,刘明程打了个激灵。

“不用找了。”秦樾的目光落在他磨破的裤脚,“告诉刘伽隽,明天我去。”

门再次关上,刘明程捏着那张纸币,指尖都在抖。他想起小时候秦樾蹲在楼道里修自行车,他凑过去问“这链条怎么装”,秦樾头都没抬:“别碰,脏。”

那时候他就觉得,秦樾是天上飘的云,而他是泥地里的蚂蚁。

第二天放学,秦樾刚走到高二九班门口,就被一阵哄笑堵在走廊。刘伽隽坐在讲台上转笔,校服外套扔在旁边女生的桌角,见他来了,忽然把笔一抛,精准地砸在秦樾的课本上。

“哟,‘大哥’来了?”刘伽隽的声音裹着少年人的嚣张,跳下来时校服裤腿扫过秦樾的鞋尖,“钱带来了?”

秦樾把百元纸币放在讲台上,指尖没碰刘伽隽的手:“七十五,不用找。”

周围的口哨声更响了。有人起哄:“隽哥,这学霸长得挺乖啊,要不收了当小弟?”

刘伽隽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秦樾的下巴。指尖的温度烫得秦樾睫毛颤了颤,刘伽隽的拇指擦过他的唇线,声音压得很低:“收你?你配吗?”

秦樾的耳尖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一把拍开刘伽隽的手,课本“啪”地砸在桌上:“钱给了,我走了。”

“等等。”刘伽隽拽住他的书包带,力道大得让秦樾踉跄了一步,“谁让你走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塞进秦樾怀里:“这是刘明程欠的‘利息’——他说你是他大哥,那你就得替他扛。”

信封里是七张写满数学公式的草稿纸,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刘伽隽歪歪扭扭的字:“下次考试,帮我把数学考到六十分。”

秦樾捏着那几张草稿纸,抬头时撞进刘伽隽的眼睛。窗外的夕阳正落在刘伽隽的发梢,他的眼底晃着碎金似的光,一点不像传闻里的校霸,倒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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