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
深秋的阳光透过盛景传媒会议室的落地窗，在红木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池慕尧将最后一份修改后的方案放在桌角，指尖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痕迹。这是他第七次修改方案，从逻辑框架到细节措辞，每一处都反复推敲，连林博彦都赞不绝口，称其“无可挑剔”。
可此刻，池慕尧的心头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前六次谈判的场景在脑海中反复回放，甲方负责人周明那张永远带着审视的脸，像一根刺，扎得他格外难受。
“池先生，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盛景传媒的助理轻轻敲了敲房门，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池慕尧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推门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甲方团队坐在长桌的另一侧，为首的周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淡漠地扫过池慕尧，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身边的几位技术骨干也都面色严肃，手里拿着笔，却没有要记录的意思。
“周总，各位老师，早上好。”池慕尧率先开口，语气平静，“这是我们修改后的第七版方案，针对上次您提出的所有问题，我们都做了详细的调整和优化。”
他示意项目组的李薇分发方案，纸张传递的沙沙声在沉默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周明拿起方案，随意地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池先生，这就是你们花了三天时间修改出来的东西？我看和上一版没什么区别嘛。”
池慕尧的眉头微微一蹙：“周总，我们针对您上次提出的‘创意陈旧’问题，重新设计了核心传播思路，采用了目前最流行的沉浸式互动模式；关于您担心的技术落地问题，我们也联系了业内顶尖的技术团队，确保方案能够顺利实施。”
“哦？”周明挑了挑眉，将方案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沉浸式互动？池先生是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国内市场行情吗？这种模式去年就已经烂大街了，现在谁还会用这种老掉牙的东西？”
池慕尧的脸色微微一变，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周总，我们做过详细的市场调研，这种沉浸式互动模式虽然已经出现一段时间，但真正成熟的案例并不多。我们的方案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创新，加入了个性化定制元素，能够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
“市场调研？”周明嗤笑一声，“池先生，我看你们的调研数据是假的吧？据我所知，目前国内已经有至少十家公司采用了类似的模式，效果都不尽如人意。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的方案就能成功？”
“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技术团队和资源整合能力。”池慕尧耐着性子解释，“我们合作的技术团队曾经参与过多个大型项目的研发，经验丰富；同时，我们还整合了线上线下多个渠道的资源，能够为项目提供全方位的支持。”
“优势？我怎么没看出来？”周明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池先生，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了，缺乏实际操作经验。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来说非常重要，我们不可能交给一个没有把握的团队来做。”
项目组的李薇忍不住开口：“周总，我们池先生虽然年轻，但能力非常出色。这次项目的前期策划和准备工作，都是池先生亲自负责的，我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信心把这个项目做好。”
“信心？信心能当饭吃吗？”周明冷冷地看了李薇一眼，“小姑娘，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是在和你们负责人谈事情，不是和一个助理。”
李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委屈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池慕尧的眼神沉了下来：“周总，李薇是我们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她有权利发表自己的意见。请您尊重我们的团队成员。”
“尊重？”周明冷笑一声，“尊重是靠实力争取的，不是靠嘴说的。如果你们的方案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会尊重你们。可现在，你们的方案漏洞百出，让我怎么尊重你们？”
他拿起笔，在方案上随意地画了几个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重新修改。我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我要看到一份全新的、让我满意的方案。否则，这个合作就不用谈了。”
池慕尧看着周明画的圈，心里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那些被圈出来的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有些甚至是周明上次明确说过“可以保留”的内容。他很清楚，周明这是在故意刁难。
“周总，这些问题我们上次已经沟通过了，您当时说可以保留。”池慕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且，这些细节并不影响项目的整体效果，我们认为没有必要修改。”
“我现在觉得有必要了。”周明的语气不容置疑，“池先生，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完成这个项目？”
“我们有能力完成这个项目，但我们不接受这种无理的要求。”池慕尧的语气坚定，“如果周总只是想故意刁难我们，那这个合作确实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你说什么？”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池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告诉你，在这个行业里，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池慕尧站起身，“周总，我们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修改了七次方案，每次都按照您的要求进行调整。可您却一次次地吹毛求疵，提出各种不合理的要求。我认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继续合作的基础了。”
“好！很好！”周明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个合作就到此为止！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公司的合作，你们池氏集团能走多远！”
说完，周明转身就走，他身边的几位技术骨干也纷纷起身，跟着他离开了会议室，留下池慕尧和项目组的成员们愣在原地。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薇的眼眶红了，小声地说：“池先生，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池慕尧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这不仅是他回国后的第一个重要项目，更是池氏集团拓展传媒领域业务的关键一步。可面对周明的刻意刁难，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收拾东西，我们走。”过了许久，池慕尧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走出盛景传媒的大楼，深秋的寒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池慕尧裹紧了西装外套，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冷。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和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周明要这样针对他们？是因为池氏集团的竞争对手在背后搞鬼，还是因为他和池慕野的关系？池慕尧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回到公司，池慕尧直接去了池慕野的办公室。他推开门，看到池慕野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神情专注。
“哥。”池慕尧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池慕野抬起头，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落寞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谈判不顺利？”
池慕尧点了点头，走到沙发上坐下，将谈判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池慕野。
池慕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当听到池慕尧说合作彻底破裂时，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太过分了！周明这个老东西，竟然敢这么刁难你！”
“哥，我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搞鬼。”池慕尧的眼神凝重，“周明之前虽然也很挑剔，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刻意刁难。我觉得，这很可能是屈禾在背后捣鬼。”
“肯定是她！”池慕野的语气肯定，“除了她，没有人会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我们。她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破坏我们的合作，动摇公司的根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池慕尧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
“还能怎么办？”池慕野的眼神锐利，“这个项目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会亲自去联系盛景传媒的高层，看看能不能挽回局面。同时，我们也要尽快调查清楚，这背后到底是不是屈禾在搞鬼。如果是她，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池慕尧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了一丝希望。他知道池慕野的能力，只要池慕野出手，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接下来的几天，池慕野亲自出面，联系了盛景传媒的几位高层，试图挽回合作。可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是含糊其辞，显然是受到了周明的影响。
与此同时，池慕尧也在暗中调查，试图找到屈禾参与其中的证据。可屈禾行事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一周后，池慕野终于得到了盛景传媒高层的回复，对方明确表示，由于双方在合作理念上存在较大分歧，这个项目将不再与池氏集团合作，他们已经选择了另一家公司。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池慕野和池慕尧心中最后的希望。
池慕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池慕尧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去打扰他。他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如果不是他在谈判会上不够冷静，或许事情还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傍晚时分，池慕野的办公室门终于打开了。他的脸色憔悴，眼底布满了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哥，你还好吗？”池慕尧连忙上前问道。
池慕野摇了摇头，语气疲惫：“没事。合作的事情，就这样吧。我们不能一直纠结于过去，要向前看。”
“哥，对不起。”池慕尧的声音带着愧疚，“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这个项目也不会黄。”
“这不怪你。”池慕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是周明太过分，也是屈禾在背后搞鬼。这件事，责任不在你。”
“可是……”池慕尧还想说什么，却被池慕野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池慕野的语气坚定，“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调整心态，寻找新的合作机会。池氏集团不会因为一个项目的失败就倒下，我们还有很多机会。”
池慕尧点了点头，心里的愧疚稍微减轻了一些。他知道池慕野说得对，他们不能一直沉浸在失败的阴影中，要尽快振作起来。
可就在这时，公司的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是董事会的通知，让池慕野和池慕尧立刻去会议室参加紧急董事会。
池慕野和池慕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他们知道，项目失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董事会，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一场暴风雨。
两人快步走向会议室，推开门，里面的气氛果然异常凝重。几位元老级的董事脸色阴沉，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质疑。
“池总，池副总，你们可算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指责，“盛景传媒的项目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现在说黄就黄，损失谁来承担？”
“我早就说过，不该让一个刚回国的毛头小子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另一位董事附和道，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池慕尧。
池慕尧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池慕野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还是强忍着怒气，解释道：“各位董事，这次项目失败，主要是因为甲方刻意刁难，背后还有屈禾在暗中作梗。我们已经尽力了。”
“刻意刁难？暗中作梗？”头发花白的董事冷笑一声，“池总，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你？我看，还是你们能力不足，才导致项目失败的！”
“是啊，池总。”另一位董事说道，“现在公司的股价已经开始下跌了，如果不能尽快拿出解决方案，稳定局面，后果不堪设想！”
池慕野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董事会的几位元老本来就对他不满，这次项目失败，正好给了他们发难的机会。
“各位董事，我知道这次项目失败给公司带来了很大的损失。”池慕野的语气坚定，“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但我也希望各位董事能够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新的合作机会，弥补公司的损失。”
“承担责任？光承担责任有什么用？”头发花白的董事说道，“我们需要的是实际行动，是解决方案！如果你不能在一个月内找到新的合作机会，稳定公司股价，那你这个总裁的位置，恐怕就坐不稳了！”
其他几位董事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池慕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知道，这是董事会给他的最后通牒。如果一个月内不能拿出成绩，他很可能会被罢免总裁的职务。
“好！”池慕野站起身，语气坚定，“我向各位董事保证，一个月内，我一定会找到新的合作机会，稳定公司股价！如果做不到，我自愿辞职！”
董事会的几位董事见池慕野做出了承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定公司局面。
“好！我们就再相信你一次。”头发花白的董事说道，“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
董事会最终不欢而散。走出会议室，池慕野和池慕尧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池慕尧的声音带着愧疚，“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傻孩子，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池慕野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和，“我们是兄弟，本该互相扶持。这次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是我们都太轻敌了。”
“可是……”池慕尧还想说什么，却被池慕野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池慕野的语气坚定，“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要尽快行动起来，寻找新的合作机会。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池慕尧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将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刻。但他也相信，只要他们兄弟俩携手并肩，一定能够度过这次危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池慕野和池慕尧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跑，拜访客户，参加各种行业峰会，寻找新的合作机会。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很多客户都因为盛景传媒项目失败的事情对池氏集团产生了质疑，不愿意与他们合作。
屈禾也没有闲着，她四处散播谣言，说池氏集团经营不善，很快就会倒闭。这些谣言让池氏集团的处境更加艰难，股价持续下跌，公司内部也出现了人心惶惶的情况。
池慕野和池慕尧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每天都忙到深夜，身心俱疲。但他们没有放弃，依旧在坚持着。
这天晚上，池慕尧加完班，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深沉，路灯的光线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心情很沉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董事会上的场景，还有那些客户拒绝他们的画面。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他们是否能够在一个月内找到新的合作机会。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董事会说的那样，能力不足。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露出了池慕野的脸。
“上车。”池慕野的声音低沉。
池慕尧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里一片沉默，气氛压抑。池慕野透过后视镜看着池慕尧落寞的神情，心里也很不好受。
“别想太多了。”池慕野率先打破沉默，“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运气差了一点。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希望的。”
池慕尧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他知道池慕野是在安慰他，可他心里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池慕野说着，发动车子，驶离了原路。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最终停在了城郊的一座山顶上。池慕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池慕尧也跟着下了车。
山顶的风很大，吹在身上有些冷。池慕野走到悬崖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眼神深邃。
池慕尧走到他身边，也看向远处的灯火。城市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阴霾。
“还记得这里吗？”池慕野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小时候，我们经常来这里放风筝。每次你放风筝失败，都会哭鼻子，然后我就会帮你把风筝捡回来，重新放飞。”
池慕尧的眼眶微微一红，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很好，每天都形影不离，充满了欢声笑语。可现在，他们却承受着这么多的压力和困难。
“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池慕尧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那人的手落了下来，轻轻擦过他的头发。
“不是，你很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