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柏油马路上打着旋。池慕尧漫无目的地走着，皮鞋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他此刻杂乱无章的心情。
盛景传媒谈判失败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周明那张带着嘲讽的脸，项目组成员落寞的神情，还有董事会上几位元老质疑的目光，像一根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是池慕野发来的消息，问他在哪里，要不要来接他。他看了一眼，没回，直接将手机塞进了口袋。
他不想回去，不想面对池慕野，更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从小到大，他都活在池慕野的光环下，所有人都夸池慕野能干、稳重，而他，似乎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永远会犯错的弟弟。这次回国，他本想证明自己，可结果呢？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给池慕野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该死！”池慕尧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很少抽烟，只有在极度烦躁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浑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是池振宏，他的父亲。
池慕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下意识地想站起身离开。他不想见这个人，这个在他和母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选择了屈禾，选择了荣华富贵，抛弃了他们的男人。
“尧尧！是我，你爸！”池振宏也看到了他，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池慕尧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尧尧，我可算找到你了！”池振宏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带着一丝讨好，“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好想你啊。”
池慕尧嗤笑一声，语气冰冷：“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好。”
池振宏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搓了搓手，说道：“尧尧，过去的事情，是爸不对。爸知道错了，你就原谅爸吧。”
“原谅你？”池慕尧的眼神更加冰冷，“你抛弃我和妈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我妈病重，我跪在你面前求你借钱，你却把我赶出门，说我和我妈是你的累赘！现在你想起我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在看到池振宏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池振宏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池慕尧的目光：“尧尧，那时候是爸糊涂，是屈禾那个女人迷惑了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池慕尧冷笑一声，“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现在竟然说自己身不由己？池振宏，你真让我恶心！”
“尧尧，你怎么能这么说爸？”池振宏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这些年，我也不好过啊。屈禾那个女人，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对我。她只是利用我，夺取池家的财产。现在，她把我手里的股份都骗走了，还把我赶了出来，我一无所有了！”
说到这里，池振宏的情绪激动起来，抓住池慕尧的胳膊，语气急切：“尧尧，我知道你现在出息了，在池氏集团当副总。你就帮帮爸吧，给爸一口饭吃。”
池慕尧用力甩开他的手，眼神厌恶：“别碰我！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我们是父子啊！”池振宏不死心，又想去抓池慕尧的胳膊，“尧尧，你哥池慕野太狠心了！他把我名下的所有东西都转走了，一点活路都不给我留。你是我儿子，你必须赡养我！”
“赡养你？”池慕尧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配吗？当年你抛弃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赡养我和我妈？现在你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我这个儿子，想让我赡养你？池振宏，你做梦！”
池振宏的脸色变得难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池慕尧，我告诉你，赡养父母是子女的法定义务！你要是不养我，我就去法院告你！”
“你去告啊！”池慕尧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倒要看看，法院会不会支持你这种抛妻弃子的人！”
说完，池慕尧站起身，转身就走。
“池慕尧！你给我站住！”池振宏大喊一声，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今天要是不答应赡养我，你就别想走！”
池慕尧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放开我！你这个无赖！”
两人拉扯在一起，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池慕尧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
“池振宏，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我！”池慕尧的语气冰冷，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池振宏却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用力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不放！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了池慕野的脸。他看到拉扯在一起的两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放开他！”池慕野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池振宏看到池慕野，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抓着池慕尧胳膊的手也松了松。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眼神怨毒地看着池慕野：“池慕野，你来得正好！你把我名下的东西都转走了，现在我一无所有，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池慕野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池慕尧：“尧尧，你没事吧？”
池慕尧摇了摇头，挣脱了池振宏的手，走到池慕野的车边：“哥，我没事。”
池慕野的眼神落在池振宏身上，语气冰冷：“池振宏，你想要什么交代？当年你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我转走你名下的东西，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和尧尧，属于我妈的东西！”
“你胡说！”池振宏怒吼一声，“那些东西都是我的！是你这个不孝子，趁我不备，把它们都转走了！”
“你的？”池慕野冷笑一声，“池氏集团是我爷爷一手创立的，本来就该由我继承。你当年为了屈禾，背叛了这个家，早就没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了！”
“我不管！”池振宏蛮不讲理地说道，“那些东西在我名下，就是我的！你必须把它们还给我，否则我就去告你！”
“你去告啊。”池慕野的语气平静，“我手里有你当年背叛家庭、转移公司资产的证据。只要你敢去告我，我就把这些证据公之于众，让你身败名裂！”
池振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知道，池慕野说的是真的。当年他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如果这些证据被公之于众，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你……你威胁我？”池振宏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池慕野的语气冰冷，“池振宏，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再纠缠我和尧尧，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池慕野示意池慕尧上车。
池慕尧看了池振宏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池慕野发动车子，驶离了现场。透过车窗，池慕尧看到池振宏站在原地，像一只丧家之犬，眼神怨毒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车厢里一片沉默，气氛压抑。池慕尧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
他恨池振宏，恨他的绝情，恨他的自私。可看到他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毕竟，他是自己的父亲。
“别想太多了。”池慕野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温和，“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池慕尧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池慕野说得对，可心里的那丝复杂情绪，却依旧难以平复。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池慕野说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你从早上到现在，应该还没吃东西。”
池慕尧没有反对。他确实饿了，也累了。
车子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这家菜馆环境清幽，味道也很不错，是池慕野经常来的地方。
两人走进菜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池慕野点了几个池慕尧喜欢吃的菜。
“哥，你说，我是不是太绝情了？”池慕尧突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迷茫。
池慕野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池慕尧的声音低沉，“就算他再不好，再对不起我们，可他现在一无所有，很可怜。”
池慕野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尧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今天的下场，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当年他抛弃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感受？我妈病重的时候，他不管不顾，我妈走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来送她最后一程。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同情。”
池慕尧沉默了。他知道池慕野说得对，可心里的那丝纠结，却依旧存在。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池慕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父亲，就原谅他所做的一切。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池慕野给池慕尧夹了一块鱼：“尝尝，这家的鱼做得很不错。”
池慕尧拿起筷子，夹起鱼肉，放进嘴里。鱼肉鲜嫩可口，可他却没什么胃口。
“哥，你说池振宏接下来会怎么样？”池慕尧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池慕野的语气平淡，“他的路，是他自己选的，后果也应该由他自己承担。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被他打扰。”
池慕尧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菜。
吃完饭，池慕野开车送池慕尧回家。
“好好休息一下。”池慕野看着他，语气温和，“公司的事情，有我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池慕尧点了点头，推开车门，走进了公寓楼。
回到家，池慕尧脱掉外套，将自己摔在沙发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身体累，心更累。
他拿起手机，打开了和母亲的聊天记录。里面都是母亲生前给他发的消息，关心他的生活，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看着这些消息，池慕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掉了下来。
“妈，我好想你。”他哽咽着，“如果你还在，一定会骂我吧？骂我没用，连一个项目都搞砸了。妈，我该怎么办？我好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城市的灯火璀璨，却照不进他心中的阴霾。
他想起了池慕野的话，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池慕野总是保护着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解决。可现在，他却给池慕野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哥，对不起。”池慕尧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没用。”
他感到一阵绝望，仿佛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他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重新站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池慕野打来的。
“尧尧，你到家了吗？”池慕野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嗯，到家了。”池慕尧的声音沙哑。
“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池慕野的语气温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上班。”
“好。”池慕尧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池慕尧的心里稍微温暖了一些。至少，他还有池慕野这个哥哥，还有人关心他，在乎他。
他走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热水冲刷着身体，缓解了一些疲惫。他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谈判失败的画面，池振宏那副狼狈的样子，还有母亲生前的笑容。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无比的烦躁和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他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梦里，他看到母亲指责他没用，看到池振宏对他拳打脚踢，看到池慕野失望的眼神。
“不！不要！”池慕尧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是汗，心跳得飞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窗外，天已经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池慕尧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度过这次危机，是否能够重新站起来。
他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是池慕野来接他上班了。
池慕尧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汗水，起身去开门。他知道，无论多么艰难，他都必须坚强起来。为了池慕野，为了母亲的遗愿，也为了他自己。
打开门，池慕野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早啊，尧尧。昨晚睡得怎么样？”
池慕尧勉强笑了笑：“还好。”
他不想让池慕野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他自己做了噩梦。
“那就好。”池慕野点了点头，“快收拾一下，我们去公司。”
“好。”池慕尧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他快速地收拾好自己，和池慕野一起走出了公寓楼。
车子行驶在上班的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温暖而明媚。池慕野看着池慕尧苍白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心：“尧尧，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不舒服，今天就请假休息一天吧。”
“不用了，哥。”池慕尧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去公司吧。”
池慕野没有再坚持，只是默默地发动了车子。他知道，池慕尧是个倔强的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车子很快就到了公司。两人走进公司大楼，员工们看到他们，都纷纷打招呼。池慕尧强打起精神，回应着员工们的问候。
走进办公室，池慕尧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感到一阵头疼。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工作。
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烦心事。他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可却怎么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池慕野的助理敲门走了进来：“池副总，池总让您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池慕尧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向池慕野的办公室。
推开门，池慕野正坐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看到他进来，池慕野抬起头：“坐吧。”
池慕尧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尧尧，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池慕野的语气温和，“但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够度过这次危机。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池慕尧的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哥，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们是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池慕野笑了笑，“对了，我已经联系了一家新的合作公司，他们对我们的项目很感兴趣。下午，我们一起去和他们谈谈。”
池慕尧的眼前一亮：“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池慕野点了点头，“这家公司的实力很强，如果我们能和他们合作成功，就能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
“好！”池慕尧的语气充满了期待，“下午，我们一定好好谈，争取合作成功！”
看到池慕尧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池慕野欣慰地笑了。他知道，只要池慕尧能够重新振作起来，他们就一定能够度过这次危机。
下午，池慕野和池慕尧准时来到了合作公司。这次的谈判很顺利，对方对他们的项目非常满意，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合作意向。
走出合作公司的大楼，池慕尧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哥，太好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是啊。”池慕野也笑了。他回头看向池暮尧，笑的天真且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