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
徐清晗的心像是被细密的冰针扎了一下，钝痛蔓延开来，带着密密麻麻的酸楚。
她想徐霖浙会恨她这个姐姐的“不作为”。可她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一边是并肩作战、早当成亲人的同伴，这道选择题，她怎么选都是错。
她不会阻止徐霖浙复仇。这些年他们姐弟俩在刀尖上讨生活，弱肉强食的法则刻进了骨子里，这场复仇是徐霖浙破茧成蝶的必经之路，疼过、恨过，才能真正长大变强。
至于渊，她也绝不会像徐霖浙开口求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渊种下的因，就该由他自己来收果。
火锅店的霓虹透过玻璃窗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徐清晗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泛白，她仰头吸完最后一口，辛辣的尼古丁顺着喉咙滑进肺里，呛得她眼底泛起一丝湿意，却也压下了心头的翻涌。
掐灭烟蒂，她转身推门回到热气腾腾的包间，仿佛刚才那个满心纠结的人不是她。
“他俩呢？”宋佳妍放下手里的漏勺，眼神里满是疑惑，“江北墨和霖浙怎么还没回来？”
徐清晗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笑意却没达眼底，只是伸手给宋佳妍夹了一筷子毛肚：“他们俩有点事，需要静一静，得晚点回来，咱们别等了，先吃。”
红油锅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翻滚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脸庞。就在这时，黄瑶瑶体内的苏九凝忽然皱起了眉，语气笃定地在意识里说：“音姐不太对劲。”
苏九凝打心底里喜欢徐清晗，从第一次见她利落解决敌人、护着她们周全开始，就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信仰，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她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动、人心底最隐秘的情绪起伏，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偏移，都逃不过她的察觉。
刚才徐清晗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就捕捉到了那藏在平静下的疲惫与刺痛，还有那抹笑容里的勉强。
“黄瑶瑶，换我来。”
黄瑶瑶在意识里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忽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胳膊腿都舒展开来，嘴里还嘟囔着：“啊，总算能舒展筋骨了，憋坏我了！”
宋佳妍和徐清晗都抬起头，看向突然做起拉伸的“黄瑶瑶”，脸上满是莫名。好好吃着饭，怎么突然就抽风了？
宋佳妍最先开口，语气带着关切：“瑶瑶你怎么了？”
“黄瑶瑶”原地蹦了蹦，语调活泼得像只林间的小鹿：“没事啊！就是坐久了活动活动～”
徐清晗抬眼瞥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了然。这丫头片子的语气和小动作，分明就是苏九凝那个小妮子。
几人不再多问，重新低下头吃饭。可一顿火锅从头吃到尾，锅底的红油都快熬干了，江北墨和徐霖浙还是没出现。徐清晗放下筷子，单手托着下巴，姿态散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吃完饭你们先回去吧。”
“清晗！”宋佳妍立刻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生气，“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晚上外面不安全，要一起回去的，你一个人留下来怎么行？”
“我我我！”苏九凝立刻举起手，兴奋地挥了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满是期待，“音姐，我不回去！我跟你一起！”
宋佳妍又气又急，转头看向她：“瑶瑶！你凑什么热闹？晚上多危险啊，你跟着她瞎胡闹什么！”
“胡闹”两个字一出口，苏九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猛地放下挥着的手，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宋佳妍，语气冰冷刺骨：“你还没资格管我。这世上，只有徐清晗能管我。”
那眼神太过凌厉，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戾气，宋佳妍被狠狠刺了一下，心头一沉，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瑶瑶”，也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对待过，一时间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下一秒，苏九凝忽然浑身一僵，一股冰冷的杀气从背后袭来，让她汗毛倒竖，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意。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是徐清晗的杀气。
“道歉。”徐清晗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寒冬里的冰棱，砸在苏九凝耳边。
苏九凝想动，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那是源自本能的恐惧，是徐清晗的杀气让她的身体产生了应激反应。她满心不解：为什么？为什么徐清晗要因为宋佳妍这样对她？宋佳妍不过是个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的贵族小姐而已，哪里值得音姐这么在意？
满心的委屈和不甘，却抵不过背后那股压倒性的气势。苏九凝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看向宋佳妍，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宋佳妍。”
宋佳妍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拎起身边的包，转身就走，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好好一场聚餐，最终落得个不欢而散。
火锅店门口的风有些凉，宋佳妍刚推开门，就看到江北墨站在路灯下，身形挺拔，显然是在等她。积攒了一路的委屈和失落瞬间冲破了防线，她再也忍不住，快步扑进江北墨怀里，肩膀微微耸动，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刚才在包间里的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担心徐清晗的安全，可对方根本不领情，苏九凝又用那样伤人的眼神看着她，那种不被认可、不被在意的感觉，让她心里又酸又涩。现在看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只剩下满心的委屈。
江北墨稳稳地抱住她，没有追问缘由，只是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怀里哭得抽噎的女孩。他太了解宋佳妍了，她向来独立自强，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很少抱怨，更别说这样掉眼泪。想必是徐清晗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让她伤透了心。
他想起以前的徐清晗，虽然大大咧咧的不管不顾，对谁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对宋佳妍和徐霖浙，总归是不一样的，带着几分真心的护着。
可刚才在包间里，他远远地就感受到了里面的低气压，现在看到宋佳妍哭成这样，江北墨心里对徐清晗的那点好感，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失望。
哎，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火锅店的方向，眼底满是复杂。要不是徐清晗是他上级，不然他早就动手了。他低头拍了拍宋佳妍的背，柔声安抚着，然后抱起哭得力竭的她，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包间里，徐清晗叼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站在窗边，看着江北墨的车缓缓驶离，才缓缓收回视线。她的目光落在旁边缩着肩膀、一副唯唯诺诺样子的苏九凝身上，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苏九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辩解：“音姐……我错了。我就是不想让她对你说‘胡闹’，也不想让她管你……”
徐清晗终于点燃了烟，吸了一口，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她的轮廓。“她是在关心我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知道，对于你这种没体会过多少真情实感的人来说，很难理解。如果换做别人，你这么说、这么做，我不会管你。但她是宋佳妍，不是别人。”
“我有情感啊！”苏九凝立刻抬起头，伸出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脸上带着几分自豪，“我对你就有！你的所有心情，开心的、难过的、疲惫的，我都能察觉出来！”
徐清晗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你就学着，对除了我以外的人，也多一点情感。”
“不要！”苏九凝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除了你以外的人我都不在乎，我才不要对他们有情感呢！”
徐清晗忽然凑近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她黑沉沉的眼底，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黄瑶瑶，你在听吧？好好教教她。”
苏九凝立刻撅起嘴，耍起了无赖：“音姐，我不要她教！我就要你教！你教我，我才学！”
可她话音刚落，抬头就发现徐清晗已经转身走远了，黑色的衣角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淡淡的弧线。苏九凝瘪了瘪嘴，只好收起那点小性子，快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哼，音姐变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