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月光的真相
记忆的酷刑和事业的崩塌，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将顾晏之拖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整日蜷缩在公寓的角落，靠着酒精麻痹神经，靠着安眠药维持最低限度的睡眠，生理机能早已濒临崩溃。晏华科技已处于事实上的停摆状态，核心业务全面停滞，员工大批量离职，只剩下一个空壳公司在法律意义上勉强维持。他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唯独对一个人避之不及——林薇。
这个前世他倾心相待、奉为挚爱，甚至不惜为此伤害沈未晞的女人，在重生后，却成了他最不愿面对的存在。他早已将她的电话、微信、社交账号全部拉黑，只想彻底斩断与这个女人的所有牵连。但林薇显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像是附骨之疽，死死纠缠着他不放。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顾晏之公寓的门铃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尖锐的铃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刺破了室内死寂的氛围。他本不想理会，只想沉浸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但门外传来了林薇带着哭腔的呼喊，声音凄厉而执着：“晏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求求你开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乎我们的未来！”
顾晏之烦躁地抓了抓杂乱的头发，眼底布满血丝。他太清楚林薇的性格，若是不给他开门，她大概率会在门口闹得人尽皆知，引来邻居和媒体的围观，让他仅剩的一点隐私也荡然无存。最终，他还是踉跄着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那扇隔绝内外的门。
门外的林薇，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连衣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但眼圈泛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焦急。细密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裙摆，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脆弱感。这副模样，前世曾无数次让他心生怜惜，甘愿为她赴汤蹈火；但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你来干什么？”顾晏之挡在门口，身体几乎堵住了整个入口，声音沙哑而冰冷，没有丝毫让她进去的意思。
“晏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林薇看着他憔悴落魄、形容枯槁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很快被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覆盖，“我听说你的公司出了大事，股价暴跌，媒体都在报道……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们进去说好不好？外面雨太大了。”
“不必了。有事就在这里说，说完赶紧走。”顾晏之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语气里的疏离和冷漠，像一把冰锥，刺得林薇脸色微变。
林薇咬了咬涂着精致口红的唇，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上前一步，刻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委屈：“好，那我就直说了。晏之，你是不是还在因为沈未晞那个女人的事怪我？是不是她现在得势了，就故意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晏之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没有回答。他想看看，这个女人还能编造出什么谎言。
林薇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又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煽动：“晏之，你清醒一点！沈未晞她就是个疯子！她一直都嫉妒我们！现在她靠着那些不知来路的技术出人头地了，就来报复我们！但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啊！你忘了前世我们说好的吗？等你扳倒沈家，拿到核心专利，我们就结婚，一起坐拥整个商业帝国！你现在怎么能被她打垮？怎么能这么消沉？”
听到她如此理所当然地提起前世的阴谋，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着对沈未晞的伤害，顾晏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咙。他死死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一字一句地问道：“林薇，前世，我逼未晞打掉我们的孩子，栽赃她医疗事故，让她身败名裂，这里面，有多少是你的‘功劳’？有多少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精心策划的？”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强作镇定，试图辩解：“晏之，你这是什么话？那些不都是……不都是我们为了未来，为了我们的事业，不得已而为之的吗？要成大事，总要有牺牲……沈未晞她只是恰好成了那个牺牲品而已……”
“牺牲？”顾晏之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嘲讽和愤怒，“牺牲未晞的爱情，牺牲她的孩子，牺牲她的职业生涯，牺牲她的一切，来成全你和你的‘未来’？林薇，你的心是黑的吗？”
“顾晏之！”林薇被他语气里的轻蔑和指责彻底激怒了，脸上伪装出的柔弱瞬间褪去，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她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你少在这里装清高！当初做那些事，你难道没有点头吗？你难道不是为了沈家的专利，为了你的野心吗？现在公司倒了，你就想把所有脏水都泼到我一个人身上？我告诉你，没门！”
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情绪彻底失控，口不择言地嘶吼起来：“是！我是推波助澜了！我是在你耳边说过她的坏话！我是给你提供了那些‘证据’！那又怎么样？要怪就怪沈未晞自己蠢！怪她挡了我的路！她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是沈家大小姐，就能得到一切？优越的家境，顶尖的天赋，还有你顾晏之的青睐？而我呢？我才是沈家的长女！就因为我妈是个见不得光的情妇，我就活该像个影子一样活着？连姓沈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顾晏之的耳边轰然炸响，将他彻底震懵了。
沈家的……长女？
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林薇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让她痛呼出声：“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薇被他狰狞的表情、赤红的双目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你放开我！疼死我了！顾晏之你疯了吗？！”
“说！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顾晏之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林薇又惊又怕，在他强大的气场压制下，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脱口而出：“我说！我是沈未晞同父异母的姐姐！是沈弘毅那个老东西婚前风流快活留下的种！这下你满意了吧？！”
顾晏之如遭雷击，浑身一僵，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冰凉，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破碎的拼图，因为这一个关键信息，瞬间重新排列组合，拼凑出一个截然不同、却又无比合理的真相！
- 画面一：林薇总是“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提起，沈未晞和某个学长、某个医生、某个投资人走得很近，言语间暗示她行为不端、水性杨花。当时他信以为真，对沈未晞心生猜忌，却从未想过，林薇为何总能如此“精准”地知道这些“内幕”。
- 画面二：每次他和沈未晞发生矛盾，林薇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用看似善解人意的话语安慰他，实则不断挑拨离间、火上浇油，放大他对沈未晞的不满和误解。
- 画面三：那场让沈未晞彻底身败名裂的医疗事故，关键的“证据”——一份被篡改的手术记录、几个被买通的“证人”，似乎都是林薇“费尽心思”为他找到的。当时他只顾着高兴，却从未怀疑过这些“证据”的来源是否合法、是否真实。
- 画面四：他当初想要获取沈家的核心专利，林薇总能提供各种“便利”，比如沈未晞的研究习惯、实验室的安保漏洞、甚至是沈父的喜好和弱点。现在想来，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她蓄谋已久的布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见钟情”，没有什么所谓的“深情挚爱”！林薇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利用他对沈家专利的野心，利用他的傲慢、自私和多疑，一步步引导他、操控他，让他成为她报复沈未晞、夺取沈家资源的工具！
他顾晏之，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的棋手，掌控着一切，实际上，不过是林薇手中一枚最锋利、也最愚蠢的棋子！他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傻傻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为了她，亲手毁掉了那个真正爱他、也是他年少时曾真心心动过的女人！
而沈未晞……那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推入深渊的女人，她前世所承受的绝大部分伤害，根源竟然是她父亲早年的一段风流债所种下的恶果！她最大的悲剧，竟源于一个她可能根本不知道其存在的、同父异母姐姐的扭曲嫉妒！她从头到尾，都是这场阴谋中最无辜、最可悲的受害者！
“哈哈……哈哈哈……”顾晏之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充满了无尽的自嘲、悔恨和绝望。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污垢，狼狈不堪。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眼盲心瞎，愚蠢至极！为了一个处心积虑利用他的女人，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野心，亲手将一个真心待他的女人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他不仅是施暴者，更是被人利用的工具，他的罪孽，比他想象中还要深重千倍、万倍！
林薇看着顾晏之状若疯癫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鄙夷和不屑。她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袖，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冷声道：“顾晏之，看来你是彻底没救了。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就抱着你的悔恨，和沈未晞那个贱人一起烂掉吧！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发疯！”
说完，她转身，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她冰冷的目光。
顾晏之没有阻拦，也没有力气阻拦。他顺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雨水顺着敞开的门飘进来，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衣衫，但他毫无知觉。他只是呆呆地望着电梯的方向，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
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残忍。
他以为的火葬场，是他为自己前世的罪孽付出的代价。可现在他才明白，这代价里，还掺杂着被利用、被蒙蔽的愚蠢和可悲！他连“纯粹”地赎罪，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个迟来的真相，没有带来丝毫的解脱，反而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将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次劈成了两半，将他推向了更深、更黑暗、永无天日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