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双生·福祸相倚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涌动中滑过，甄嬛的产期日益临近。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行动愈发不便，但精神却始终保持着一份异样的清明与警觉。皇帝来的次数越发频繁，关怀备至，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碎玉轩，甚至提前拟好了几个吉利的名字，既有皇子名，也有公主名，显见得极为重视。
然而，甄嬛总能在他看似温和的目光深处，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探究。他在等待，她在等待，整个后宫乃至前朝，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个被冠以“祥瑞”之名的孩子的降生。
这一日午后，甄嬛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小憩，忽觉腹中一阵紧似一阵的坠痛袭来，不同于往常的胎动。她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
“槿汐……”她声音发颤，紧紧抓住身旁槿汐的手，“快……怕是要生了……”
碎玉轩瞬间忙碌起来！早有准备的产婆、太医立刻被召入，热水、帕子、剪刀等物迅速备齐。端妃、敬妃闻讯也立刻赶来坐镇，指挥调度，封锁消息，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皇帝正在养心殿与大臣议事，闻报后竟直接起身：“今日就先议到这里。”丢下愕然的众臣，大步流星便往碎玉轩赶来。
产房内，甄嬛咬着软木，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剧痛。她经历过一次生产，知道这是必经之苦，但此次的痛楚似乎尤为猛烈。章弥和温实初隔帘请脉，神色凝重地交换着眼神。
“娘娘，胎位似乎……有些异常，”一个经验最老道的产婆满手是血，焦急地低声道，“像是……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
甄嬛心中巨震！光幕中并未显示她是双生！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是福是祸？！
剧烈的疼痛容不得她多想，只能拼尽全力，遵循着产婆的指引。
产房外，皇帝焦躁地踱步，听着里面甄嬛压抑的痛呼，眉头紧锁。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产房血腥，您还是……”
“闭嘴！”胤禛低喝一声，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面的声音时高时低，却迟迟听不见婴儿啼哭。气氛越来越压抑。
终于，在日落时分，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婴儿啼哭划破了紧张的氛围！
“生了！生了！”产婆惊喜的声音传出，“是一位小皇子！”
门外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胤禛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一丝笑意：“好！好！”
然而，这喜悦并未持续多久。产房内并未像往常一样开始收拾，反而传出产婆更加焦急的声音：“娘娘！再用把力！肚子里……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双生子？！
所有人再次愣住！胤禛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然收缩！双生子！在大清皇室，双生子尤其是龙凤胎或双龙胎，被视为大吉之兆。然而，此刻萦绕在胤禛心头的，除了瞬间的巨大惊喜，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光幕中……可从未显示是双生！
产房内的甄嬛，在听到第一个孩子哭声时几乎脱力，却又被产婆的话惊得强行振作。还有一个？她竟然怀了双生！巨大的意外和持续的痛苦几乎将她淹没，但她知道，她必须撑下去！
又是一番艰难的挣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时，第二声更为响亮的啼哭终于响起！
“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是位公主！龙凤呈祥！天大的吉兆啊！”产婆激动得声音发抖，抱着两个襁褓出来报喜。
龙凤胎！
碎玉轩内外顿时跪倒一片：“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凤呈祥，天佑大清！”
胤禛大步上前，看着产婆怀中那两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龙凤胎！这在大清开国以来都极为罕见！这才是真正的“祥瑞”！比起之前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言，这实打实的龙凤胎，无疑是上天对他统治的最大肯定！
他心中的疑虑在这一刻几乎被这巨大的惊喜冲散！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皇子，那孩子虽小，却哭声洪亮，眉眼间……他仔细看着，似乎……似乎真的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心理作用使然）
“好！好！好！”胤禛连说三个好字，龙颜大悦，“赏！碎玉轩上下，重重有赏！苏培盛，传朕旨意，六宫同喜！大赦天下！”
他沉浸在得子的巨大喜悦中，甚至暂时忽略了去深思那双生子与光幕预示的不同。
产房内，甄嬛虚脱地躺在床上，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听到外面皇帝的狂喜和“龙凤呈祥”的贺喜声，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大半。
龙凤胎……竟然是一对龙凤胎！这完全超出了光幕的预示！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吗？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无论原因如何，这对她而言，是绝处逢生！龙凤胎的吉兆，足以压倒一切关于时间点的暧昧猜疑！皇帝此刻的狂喜是真实的，这对孩子，至少在眼下，获得了最坚固的护身符。
槿汐和浣碧含着泪为她擦拭身体，更换被褥，眼中满是心疼与喜悦。
“娘娘，您听到了吗？是龙凤胎！皇上高兴极了！”浣碧哽咽着说。
甄嬛虚弱地点点头，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她成功了，她熬过来了，还为孩子们搏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开局。
然而，喜悦之余，一丝更深的不安悄然掠过心头。双生子，尤其是龙凤胎，荣耀至极，也注定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未来的刀光剑影，恐怕只会更多、更险。
皇帝抱着孩子进来给她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疼爱：“嬛嬛，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龙凤胎！上天待朕不薄！待你不薄！”
甄嬛努力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孩子们的小脸，眼中溢出泪水，这一次，带着几分真实的感动：“皇上……臣妾……总算没有辜负皇恩……”
“你辛苦了，好生歇着。”胤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朕已想好了，皇子便叫弘曕，公主叫灵犀。你看可好？”
“弘曕……灵犀……好名字，谢皇上。”甄嬛柔顺地应道。
皇帝又逗弄了孩子片刻，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处理因“龙凤祥瑞”而带来的诸多事宜（如告祭太庙、颁布恩旨等）。
皇帝一走，甄嬛立刻强打精神，对槿汐道：“两个孩子，乳母一定要绝对可靠，必须是家世清白、底细清楚之人，由你亲自挑选盯紧。他们的饮食起居，所有经手之人，必须是我们绝对的心腹，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
“娘娘放心，奴婢早已备好几套人选，定会仔细排查，绝无疏漏！”槿汐郑重应下。
“还有，”甄嬛目光扫过殿内，“皇上虽此刻高兴，但……双生子毕竟罕见，难免有人会借此再生事端。告诉咱们的人，越是风光之时，越要谦卑谨慎，不得有半分张扬得意之色。”
“是。”
安排完这些，甄嬛才真正放松下来，沉沉睡去。生产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熹贵妃诞下龙凤胎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宫闱，震动朝野。真正的“龙凤呈祥”远比之前的“佛光”、“瑞星”更有说服力，无人再敢质疑“祥瑞”之名。贺喜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养心殿。
碎玉轩再次成为焦点，但这一次，甄嬛谢绝了大多数访客，只安心坐月子，调养身体。所有贺礼，依旧由槿汐严格检查登记，绝不轻易使用。
端妃、敬妃每日都来探望，看着那对粉雕玉琢的婴孩，也是喜爱不已，帮忙处理宫务更加尽心尽力。
然而，暗地里的波澜并未真正平息。
承乾宫旧址（安陵容已迁走）附近的冷僻宫苑中，几个被敬妃处罚后心怀怨恨的低位嫔妃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龙凤胎……真是好大的福气……” “福气？哼，双生子古来罕见，是吉是凶，谁说得准呢？” “听说民间有说法，双龙双凤，必有一强一弱，相克相冲呢……”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这些酸腐恶毒的议论，虽不敢明目张胆，却依旧在阴冷的角落里滋生蔓延。
更有一道隐秘的消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传入了冷宫。
已形同槁木的乌拉那拉氏，在听到“龙凤胎”三个字时，死寂的眼中骤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双生……哈哈哈……双生！”她嘶哑地低笑起来，状若疯狂，“爱新觉罗氏祖训……双生子……胤禛……我看你如何处置！甄嬛……你的福气……到头了！哈哈哈……”
疯狂而怨毒的笑声在冷宫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碎玉轩内，甄嬛抱着女儿灵犀，看着她酷似允礼的眉眼渐渐长开，心中百感交集。儿子弘曕更像皇帝些，这让她稍感安心。
龙凤胎的吉兆暂时护住了他们，但未来的路，似乎因这意外的“双生”，而变得更加吉凶难料。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甄嬛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眼神坚定如磐石。
无论未来是福是祸，她都已做好了准备，为这两个意外降临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