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祥瑞·帝心难测
“祥瑞”之说，如同春日里一场恰到好处的细雨，暂时浇熄了紫禁城中许多躁动的火焰，也微妙地润滑了皇帝心中那根紧绷的疑弦。碎玉轩的赏赐愈发丰厚，皇帝驾临的次数虽未明显增多，但每次前来，目光中的审视与计算似乎淡去了些许，多了几分真实的、对于“天赐祥瑞”的期待与重视。
甄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顺势而为，更加深居简出，一心安胎。所有宫务，除非必要，皆交由端妃、敬妃处理，自己只偶尔听听汇报，给出大致方向。她将“顺从圣意”、“静心养胎”的姿态做到了十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后（废庶人乌拉那拉氏）虽已打入冷宫，年氏（年世兰）也形同疯癫被圈禁，但后宫从来就不缺想要往上爬、或是因利益受损而心怀怨怼的人。贵妃有孕且得“祥瑞”之名，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羡慕、嫉妒、以及恶意的目光。
这一日，敬妃前来回禀事务，言谈间提起一桩小事：“……说来也奇，永寿宫那边（齐妃居所）近日似乎格外热闹，祺贵人、贞嫔几个常往那儿跑。齐妃那个脑子，你也知道，被人捧几句就找不到北，怕是又被人当枪使了。”
甄嬛正在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闻言手中针线微微一顿，复又落下，语气平淡：“齐妃姐姐性子直爽，与人交好也是常情。只要不闹出格，随她们去吧。”
敬妃蹙眉：“我只是担心……如今你有着身子，又得皇上如此看重，难免有人眼热。齐妃耳根子软，经不起挑拨，万一……”
“姐姐放心，”甄嬛抬起头，微微一笑，“如今六宫事宜有您和端妃姐姐看着，我安心得很。至于那些跳梁小丑，只要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宫规，些许小动作，无非是妒火中烧，徒惹笑话罢了。此时若大动干戈，反而显得我心虚气短，容不得人。”
敬妃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妹妹沉得住气。也罢，我会多留意着些，绝不让人扰了妹妹清净。”
送走敬妃，甄嬛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放下针线，对槿汐道：“去查查，祺贵人她们最近和齐妃嘀咕些什么。不必打草惊蛇，只需知道动向即可。”
“是。”槿汐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甄嬛轻轻抚摸着日益隆起的小腹，眼神微冷。她当然不会真的放任不管。齐妃愚蠢，但愚蠢之人往往更容易做出疯狂之事。祺贵人、贞嫔之流，失了皇后这个靠山，如同无根浮萍，此刻抱团取暖，煽风点火，无非是想在这新的格局下寻找机会，或是单纯地发泄不满。
她们不敢用下毒之类的狠辣手段（风险太大，容易查清），最可能做的，便是利用流言蜚语，或是制造一些意外惊扰，试图让她动胎气。
果然，没过两日，流言再起。这一次，不再隐晦地暗示孩子来历，而是针对“祥瑞”之说。
“听说了吗？钦天监有人说，那祥瑞之星光芒虽亮，旁边却似有微弱晦暗的伴星，恐非全然吉兆……” “还有碎玉轩那佛光，有人私下说，那日当值的小宫女眼神不好，怕是看错了，把烛火反光当成了神迹……” “贵妃娘娘这胎若真是祥瑞，怎会怀相如此平常？听说也就是嗜睡些，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这些流言，恶毒之处在于，它们试图一点点蚕食皇帝和众人对“祥瑞”的信任，动摇甄嬛地位的根基。一旦“祥瑞”的光环褪去，那些隐藏在深处的猜忌便会再次浮出水面。
碎玉轩再次收到了风声。浣碧气得咬牙切齿：“这些人！见不得别人半点好！娘娘，不能再放任她们了！”
甄嬛却显得异常平静：“急什么？她们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她们无计可施，只能耍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她吩咐道，“槿汐，把收集到的、关于祺贵人她们散布流言的证据，还有齐妃近日赏赐给下人的东西（有些逾越份例），整理一下，不必呈给皇上，直接交给敬妃娘娘处理。”
“娘娘的意思是？”槿汐有些不解。既然有证据，为何不直接禀告皇上？
甄嬛微微一笑：“敬妃姐姐协理六宫，处置妃嫔言行不当、份例逾矩之事，名正言顺。由她出面，小惩大诫，既能敲打那些人，又显得我们大度，不事事计较，更不会让皇上觉得我们仗着身孕便咄咄逼人。况且，这点小事，也无需劳动皇上圣心。”
槿汐恍然大悟：“娘娘英明。”
敬妃收到甄嬛让人悄悄送来的“材料”，心领神会。她立刻以协理六宫的身份，召见了齐妃、祺贵人、贞嫔等人，并未提及流言之事（以免扩大影响），只以“份例逾矩”、“言行失当”、“搅扰后宫清净”为由，申饬了一番，罚了祺贵人、贞嫔的月例，并让齐妃闭门思过半月。
惩戒不重，但侮辱性极强。尤其对齐妃而言，被位份低于自己的敬妃（敬妃无贵妃封号）如此训斥惩罚，简直羞愤难当。但她确实有短处捏在人家手里，又不敢闹到皇帝那里（皇帝如今正看重甄嬛），只得忍气吞声。祺贵人等人更是吓破了胆，短时间内再不敢生事。
后宫表面的一场小小风波，就此平息。甄嬛未动声色，便借敬妃之手敲打了宵小，维持了自身的超然和“受害”的形象。皇帝得知后（敬妃依例汇报），对甄�的“识大体”、“不争不闹”更是满意，反而觉得敬妃处置得宜，对其更加信任。
经此一事，甄嬛在后宫的威望无形中又提升了一层。众人看清了风向，这位熹贵妃，不仅有皇帝宠爱、“祥瑞”护身，自身手段也着实了得，且与端妃、敬妃联盟稳固，轻易撼动不得。
时光荏苒，甄嬛的孕肚日渐明显，行动也渐渐不便。皇帝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只是坐着看她读书习字，或是听她弹奏一曲舒缓的琴音，偶尔会将手轻轻覆在她腹上，感受那份生命的悸动。那种时刻，他眼中会流露出一种近乎平凡的、属于父亲的期待和温柔。
甄嬛则会适时地表现出依赖与幸福，轻声细语地说着孩子近日的胎动，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得来不易的、略显脆弱的平静。
然而，她始终没有忘记光幕中最后的景象——那个站在权力之巅，却眼神淡漠、失去众多的自己。如今的“幸福”与“恩宠”，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华美宫殿，皇帝的多疑是那随时可能变动的流沙。
这一日，胤禛下朝后心情颇佳，来到碎玉轩用膳。席间，他忽然道：“西北军务已平，岳钟琪办事得力，朕心甚慰。只是年羹尧一案，牵扯众多，三法司拟了个条陈上来，其中……也涉及一些前朝与后宫关联之事。”
甄嬛心中一动，放下银箸，静待下文。
胤禛看着她，语气似是无意：“条陈中提到，往年有些官员欲走年氏门路，也曾通过后宫某些渠道，向华妃……年氏，传递消息、进献宝物。其中，似乎也有牵涉到甄远道之处。”
甄嬛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果然还是被牵扯出来了！光幕中，父亲后来也被瓜尔佳氏等人陷害而流放宁古塔！
她立刻离席跪地，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却保持镇定：“皇上明鉴！家父或许因与年大将军同朝为官，偶有来往，但绝不敢行结党营私、传递消息之事！家父常教导臣妾，为臣者当忠君爱国，恪尽职守！请皇上务必明察！”她并未完全否认来往（那是不现实的），而是强调父亲的本分和忠诚。
胤禛伸手虚扶起她：“爱妃不必惊慌。朕只是随口一提，并未说甄远道一定有罪。三法司也只是例行查问。朕相信甄卿家的为人。”他话虽如此，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依旧看着甄嬛，带着审视。
甄嬛知道，这是又一次试探。试探她听到父亲可能被牵连时的反应，试探她是否会为父求情，或是利用如今的恩宠影响判决。
她重新坐下，眼中已含了泪光，却强忍着不让落下，语气哽咽却清晰：“臣妾……臣妾谢皇上信任。然，国法如山，若家父果真行差踏错，自有律法裁决，臣妾绝不敢因私废公，妄求圣恩。臣妾……臣妾只求皇上看在臣妾侍奉一场、且腹中怀有皇裔的份上，若家父确有微末错处，能容臣妾将来……将来稍稍弥补……”她这番话，既表明了不干涉国法的态度，又恰到好处地流露了为人女的担忧与恳求，情真意切，分寸拿捏得极好。
胤禛看着她泫然欲泣却强忍悲痛、深明大义的模样，心中的某种疑虑似乎又消散了几分。他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朕知道了。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查清楚了便罢。你如今有着身子，不宜忧思过甚。放心，朕心中有数。”
他又安抚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但甄嬛知道，关于父亲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皇帝只是暂时压下了而已。一旦前朝政局再有变动，或是有人刻意针对，此事随时可能被重新提起。
她必须未雨绸缪。
此后几日，甄嬛看似安心养胎，暗中却让槿汐通过可靠渠道，悄悄给宫外的母亲带话：务必提醒父亲，谨言慎行，深居简出，与任何可能引起猜忌的官员保持距离，一切以皇上旨意为准，绝不可再与任何派系有牵连。同时，将家中值钱之物悄悄变卖一部分，兑换成容易携带的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前朝之事，她不能直接插手，否则便是大忌。唯有希望父亲能听懂她的警示，平安度过此劫。
皇帝的试探与偶尔流露的温情，父亲的潜在危机，后宫永不停止的暗流……这一切都让甄嬛的孕期在表面的风光静好下，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醒来，抚摸着腹中胎动频繁的孩子，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才能汲取到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孩子，”她对着腹中的小生命低语 “祥瑞”之说，如同春日里一场恰到好处的细雨，暂时浇熄了紫禁城中许多躁动的火焰，也微妙地润滑了皇帝心中那根紧绷的疑弦。碎玉轩的赏赐愈发丰厚，皇帝驾临的次数虽未明显增多，但每次前来，目光中的审视与计算似乎淡去了些许，多了几分真实的、对于“天赐祥瑞”的期待与重视。
甄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她顺势而为，更加深居简出，一心安胎。所有宫务，除非必要，皆交由端妃、敬妃处理，自己只偶尔听听汇报，给出大致方向。她将“顺从圣意”、“静心养胎”的姿态做到了十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皇后（废庶人乌拉那拉氏）虽已打入冷宫，年氏（年世兰）也形同疯癫被圈禁，但后宫从来就不缺想要往上爬、或是因利益受损而心怀怨怼的人。贵妃有孕且得“祥瑞”之名，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羡慕、嫉妒、以及恶意的目光。
这一日，敬妃前来回禀事务，言谈间提起一桩小事：“……说来也奇，永寿宫那边（齐妃居所）近日似乎格外热闹，祺贵人、贞嫔几个常往那儿跑。齐妃那个脑子，你也知道，被人捧几句就找不到北，怕是又被人当枪使了。”
甄嬛正在为未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闻言手中针线微微一顿，复又落下，语气平淡：“齐妃姐姐性子直爽，与人交好也是常情。只要不闹出格，随她们去吧。”
敬妃蹙眉：“我只是担心……如今你有着身子，又得皇上如此看重，难免有人眼热。齐妃耳根子软，经不起挑拨，万一……”
“姐姐放心，”甄嬛抬起头，微微一笑，“如今六宫事宜有您和端妃姐姐看着，我安心得很。至于那些跳梁小丑，只要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宫规，些许小动作，无非是妒火中烧，徒惹笑话罢了。此时若大动干戈，反而显得我心虚气短，容不得人。”
敬妃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妹妹沉得住气。也罢，我会多留意着些，绝不让人扰了妹妹清净。”
送走敬妃，甄嬛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她放下针线，对槿汐道：“去查查，祺贵人她们最近和齐妃嘀咕些什么。不必打草惊蛇，只需知道动向即可。”
“是。”槿汐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甄嬛轻轻抚摸着日益隆起的小腹，眼神微冷。她当然不会真的放任不管。齐妃愚蠢，但愚蠢之人往往更容易做出疯狂之事。祺贵人、贞嫔之流，失了皇后这个靠山，如同无根浮萍，此刻抱团取暖，煽风点火，无非是想在这新的格局下寻找机会，或是单纯地发泄不满。
她们不敢用下毒之类的狠辣手段（风险太大，容易查清），最可能做的，便是利用流言蜚语，或是制造一些意外惊扰，试图让她动胎气。
果然，没过两日，流言再起。这一次，不再隐晦地暗示孩子来历，而是针对“祥瑞”之说。
“听说了吗？钦天监有人说，那祥瑞之星光芒虽亮，旁边却似有微弱晦暗的伴星，恐非全然吉兆……” “还有碎玉轩那佛光，有人私下说，那日当值的小宫女眼神不好，怕是看错了，把烛火反光当成了神迹……” “贵妃娘娘这胎若真是祥瑞，怎会怀相如此平常？听说也就是嗜睡些，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这些流言，恶毒之处在于，它们试图一点点蚕食皇帝和众人对“祥瑞”的信任，动摇甄嬛地位的根基。一旦“祥瑞”的光环褪去，那些隐藏在深处的猜忌便会再次浮出水面。
碎玉轩再次收到了风声。浣碧气得咬牙切齿：“这些人！见不得别人半点好！娘娘，不能再放任她们了！”
甄嬛却显得异常平静：“急什么？她们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她们无计可施，只能耍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她吩咐道，“槿汐，把收集到的、关于祺贵人她们散布流言的证据，还有齐妃近日赏赐给下人的东西（有些逾越份例），整理一下，不必呈给皇上，直接交给敬妃娘娘处理。”
“娘娘的意思是？”槿汐有些不解。既然有证据，为何不直接禀告皇上？
甄嬛微微一笑：“敬妃姐姐协理六宫，处置妃嫔言行不当、份例逾矩之事，名正言顺。由她出面，小惩大诫，既能敲打那些人，又显得我们大度，不事事计较，更不会让皇上觉得我们仗着身孕便咄咄逼人。况且，这点小事，也无需劳动皇上圣心。”
槿汐恍然大悟：“娘娘英明。”
敬妃收到甄嬛让人悄悄送来的“材料”，心领神会。她立刻以协理六宫的身份，召见了齐妃、祺贵人、贞嫔等人，并未提及流言之事（以免扩大影响），只以“份例逾矩”、“言行失当”、“搅扰后宫清净”为由，申饬了一番，罚了祺贵人、贞嫔的月例，并让齐妃闭门思过半月。
惩戒不重，但侮辱性极强。尤其对齐妃而言，被位份低于自己的敬妃（敬妃无贵妃封号）如此训斥惩罚，简直羞愤难当。但她确实有短处捏在人家手里，又不敢闹到皇帝那里（皇帝如今正看重甄嬛），只得忍气吞声。祺贵人等人更是吓破了胆，短时间内再不敢生事。
后宫表面的一场小小风波，就此平息。甄嬛未动声色，便借敬妃之手敲打了宵小，维持了自身的超然和“受害”的形象。皇帝得知后（敬妃依例汇报），对甄�的“识大体”、“不争不闹”更是满意，反而觉得敬妃处置得宜，对其更加信任。
经此一事，甄嬛在后宫的威望无形中又提升了一层。众人看清了风向，这位熹贵妃，不仅有皇帝宠爱、“祥瑞”护身，自身手段也着实了得，且与端妃、敬妃联盟稳固，轻易撼动不得。
时光荏苒，甄嬛的孕肚日渐明显，行动也渐渐不便。皇帝来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只是坐着看她读书习字，或是听她弹奏一曲舒缓的琴音，偶尔会将手轻轻覆在她腹上，感受那份生命的悸动。那种时刻，他眼中会流露出一种近乎平凡的、属于父亲的期待和温柔。
甄嬛则会适时地表现出依赖与幸福，轻声细语地说着孩子近日的胎动，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得来不易的、略显脆弱的平静。
然而，她始终没有忘记光幕中最后的景象——那个站在权力之巅，却眼神淡漠、失去众多的自己。如今的“幸福”与“恩宠”，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华美宫殿，皇帝的多疑是那随时可能变动的流沙。
这一日，胤禛下朝后心情颇佳，来到碎玉轩用膳。席间，他忽然道：“西北军务已平，岳钟琪办事得力，朕心甚慰。只是年羹尧一案，牵扯众多，三法司拟了个条陈上来，其中……也涉及一些前朝与后宫关联之事。”
甄嬛心中一动，放下银箸，静待下文。
胤禛看着她，语气似是无意：“条陈中提到，往年有些官员欲走年氏门路，也曾通过后宫某些渠道，向华妃……年氏，传递消息、进献宝物。其中，似乎也有牵涉到甄远道之处。”
甄嬛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果然还是被牵扯出来了！光幕中，父亲后来也被瓜尔佳氏等人陷害而流放宁古塔！
她立刻离席跪地，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却保持镇定：“皇上明鉴！家父或许因与年大将军同朝为官，偶有来往，但绝不敢行结党营私、传递消息之事！家父常教导臣妾，为臣者当忠君爱国，恪尽职守！请皇上务必明察！”她并未完全否认来往（那是不现实的），而是强调父亲的本分和忠诚。
胤禛伸手虚扶起她：“爱妃不必惊慌。朕只是随口一提，并未说甄远道一定有罪。三法司也只是例行查问。朕相信甄卿家的为人。”他话虽如此，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依旧看着甄嬛，带着审视。
甄嬛知道，这是又一次试探。试探她听到父亲可能被牵连时的反应，试探她是否会为父求情，或是利用如今的恩宠影响判决。
她重新坐下，眼中已含了泪光，却强忍着不让落下，语气哽咽却清晰：“臣妾……臣妾谢皇上信任。然，国法如山，若家父果真行差踏错，自有律法裁决，臣妾绝不敢因私废公，妄求圣恩。臣妾……臣妾只求皇上看在臣妾侍奉一场、且腹中怀有皇裔的份上，若家父确有微末错处，能容臣妾将来……将来稍稍弥补……”她这番话，既表明了不干涉国法的态度，又恰到好处地流露了为人女的担忧与恳求，情真意切，分寸拿捏得极好。
胤禛看着她泫然欲泣却强忍悲痛、深明大义的模样，心中的某种疑虑似乎又消散了几分。他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朕知道了。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查清楚了便罢。你如今有着身子，不宜忧思过甚。放心，朕心中有数。”
他又安抚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但甄嬛知道，关于父亲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皇帝只是暂时压下了而已。一旦前朝政局再有变动，或是有人刻意针对，此事随时可能被重新提起。
她必须未雨绸缪。
此后几日，甄嬛看似安心养胎，暗中却让槿汐通过可靠渠道，悄悄给宫外的母亲带话：务必提醒父亲，谨言慎行，深居简出，与任何可能引起猜忌的官员保持距离，一切以皇上旨意为准，绝不可再与任何派系有牵连。同时，将家中值钱之物悄悄变卖一部分，兑换成容易携带的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前朝之事，她不能直接插手，否则便是大忌。唯有希望父亲能听懂她的警示，平安度过此劫。
皇帝的试探与偶尔流露的温情，父亲的潜在危机，后宫永不停止的暗流……这一切都让甄嬛的孕期在表面的风光静好下，充满了无形的压力。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自醒来，抚摸着腹中胎动频繁的孩子，感受着那份鲜活的生命力，才能汲取到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孩子，”她对着腹中的小生命低语，也对着自己说，“我们要活下去。一定要活得更好。”
窗外的月光冰冷如水，映照着她坚定而清亮的眼眸。
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迷雾和荆棘，但经历了光幕预知、斗倒皇后、化解一次次危机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等待命运安排的深宫妃嫔。
她是甄嬛。是熹贵妃。是一个即将诞下皇嗣的母亲。
无论帝心如何难测，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已做好了准备。
去迎接，去博弈，去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