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旨意

沈清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她几乎已经忘了。

“我自己可以……”她下意识地拒绝。

“坐下。”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沈清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默默卷起了衣袖，露出那道细长的血痕。

李存礼在她面前单膝蹲下，动作有些僵硬，大概是牵动了左臂的伤口。他拿起金疮药，用指尖蘸取了一些，然后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与他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形象判若两人。营帐内很安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药瓶偶尔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沈清弦低着头，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属于他自己的、清冽的气息。这种感觉太过诡异，太过……亲密，让她浑身不自在，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上好药，他又拿起干净的布条，笨拙却认真地为她包扎。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显然并不常做这种事。

看着他低垂的、专注的眉眼，看着他因认真而微微抿起的薄唇，看着他缠绕布条时那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的样子，沈清弦的鼻腔忽然一阵发酸。

这个刚刚在血战中宛如杀神、宣告着她性命归属权的男人，此刻却在为她处理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包扎完毕，李存礼站起身，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蹲在地上为她细心包扎的人不是他。

“记住我的话。”他留下这最后一句，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沈清弦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臂，那布条缠绕得并不算美观，甚至有些凌乱，却异常牢固。

她的命，是他的？

这句话，是威胁，是宣告，还是……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托付后，一种扭曲却真实的在意？

她不知道。

-----

漠北高手夜袭之事，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李嗣源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虽远在洛阳，但对前线的掌控从未松懈。李存礼对沈清弦那超乎寻常的“维护”，以及不惜以身挡镖的举动，终究没能瞒过这位多疑监国的耳目。

一道密令，随着监国特使，悄然抵达了潞州前线大营。特使并未张扬，而是秘密会见了李存礼，传达了李嗣源冰冷而直接的旨意：

“监国闻听李大人擒获清风阁主，本是大功一件。然，此女关系重大，留之恐生后患，亦恐动摇军心。”特使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刀，“监国口谕：着李存礼，即日于营中亲自处决沈清弦，以明心志，以绝后患。首级送回洛阳，验明正身。”

营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李存礼瞬间苍白的脸。他握着密令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轻飘飘的绢帛，此刻却重逾千斤。

亲自处决。

明心志。

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