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重逢

数月时光，恍如隔世。

潞州地界，烽烟再起。李嗣源为彻底铲除异己，稳固权势，亲率大军征讨在此集结的各方反抗势力，其中便包括了由张子凡整合、沈清弦协助统领的清风阁及部分不良人旧部。

战况惨烈，尸横遍野，原本富饶的土地被铁蹄与烈火蹂躏得满目疮痍。

沈清弦不再是那个隐于市井的医女。

她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青丝高束，脸上沾染了硝烟与尘土，唯有一双眸子，依旧清澈坚定，只是那深处，沉淀了更多风霜与沉重。

她穿梭于伤兵之间，指挥若定，银针与匕首同样娴熟，既是救人性命的医者，也是鼓舞士气的将领。她刻意不去想那个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斗中。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通文馆的精锐，在李存礼的率领下，如同一柄尖刀，撕开了联军左翼的防线。他依旧是那一袭显眼的月白战袍，只是此刻已被敌人的鲜血染上大片大片的暗红。

他手持长剑，剑法凌厉狠绝，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其锋芒。那双曾在她病榻前流露过脆弱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属于战场统帅的无情。

混战之中，两人的目光，隔着尸山血海，骤然相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喧嚣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都如同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到令人心悸的身影。

沈清弦看着他战袍上的血污，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封的荒原，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想起了济世堂的初遇，想起了月下的试探，想起了病中的温存，更想起了那杯下了药的茶和雨夜中的决绝……过往种种，如同碎裂的琉璃，每一片都折射出尖锐的痛楚。

李存礼也看到了她。看到她眼中的震惊与痛楚，看到她身上不同于以往的飒爽英气，也看到了她身后那些誓死追随的清风阁部众。

最后一丝或许潜藏于心底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遥指向她，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冰冷的金属在晦暗的天光下反射出森然寒芒。

“沈清弦。”他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嘈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你我的情分，无论真假，无论对错，今日，到此为止。”

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砸在沈清弦的心上。她看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复杂情绪，是痛？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她已无力分辨。

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却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她知道，此刻，任何软弱的情绪都是致命的，也是对身后那些信任她、追随她的人的背叛。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那是一柄轻巧却锋利的青锋短剑。剑身映出她泪眼朦胧却异常凌厉的眼神。

“李存礼！”她扬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坚定，“从来就是各为其主，何曾有过什么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