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珍重

他的指尖与她的轻轻触碰，一触即分，却仿佛带着电流，让两人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声音低沉地听不出情绪：“你当真……想通了？”

“是。”沈清弦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李存礼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灵魂，看清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端着那杯茶，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弦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她成功了，他拿走了那杯茶。茶里，她下了药，是她精心调配的、能让人陷入数个时辰沉睡却不会伤及性命的迷药。

子时将近，雨下得更大了。沈清弦换上了深色的衣物，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潜伏在门后，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终于，远处传来了打更人模糊的梆子声——子时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听到院落外围隐约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响和呼喝声！张子凡他们动手了！

沈清弦不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房门！果然，院中看守的侍卫似乎被外围的动静吸引，显得有些混乱，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在她这里。

就是现在！她按照计划，迅速向院落的西侧偏门潜去。只要打开那扇门，就能为张子凡他们创造一条突入的捷径！

她的手触碰到冰冷门闩的瞬间，动作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李存礼房间的方向。

那里，一片寂静。他应该已经喝下那杯茶，沉沉睡去了吧？她给他下的药量，足以让他安睡到天明。等到他醒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他们之间，也将彻底走向终结。

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几乎让她窒息。她利用了他的信任，对他下了药。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这都将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情义两难……”她低声呢喃，眼中泛起苦涩的水光。

就在这时，西侧门外传来了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和同伴约定的暗号！不能再犹豫了！

沈清弦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沉重的门闩！

“哐当”一声，门闩落地。

西侧偏门，应声而开！早已埋伏在外的清风阁精锐，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走！”张子凡的身影在雨中闪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要带着她趁乱撤离。

“等等！”沈清弦却挣脱了他的手，在张子凡惊愕的目光中，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了旁边一盆茂盛的盆栽泥土之下。

那是迷药的解药，以及一张只写了六个字的纸条：

情义两难，各自珍重。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望了一眼李存礼房间那漆黑的窗口，仿佛要将那人的模样刻在心底。然后，她决然地转身，与张子凡一同，汇入厮杀的洪流，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雨水冰冷，冲刷着洛阳城的血腥，也冲刷着她脸上的泪痕。

这一别，或许是永诀。

而那份被她亲手埋藏的解药与字条，是她能给他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