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

是张子凡的笔迹,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写就:

“清弦:李嗣源欲将擒获的阁中兄弟于三日后公开处决,以儆效尤。时机紧迫,唯有趁李存礼前往监国府议事的明晚子时,里应外合,强行劫狱,或有一线生机。然狱防森严,需你在内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并设法开启西侧偏门。此举凶险,然别无他法。盼复。子凡。”

字条末尾,还有一个清风阁专用的、表示情况万分危急的印记。

沈清弦的手指猛地收紧,纸条在她掌心被揉成一团。公开处决!李嗣源是要用她同伴的鲜血,彻底浇灭洛阳城反抗的火种!张子凡的计划无异于火中取栗,成功率微乎其微,但……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了。

而她,是计划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环。她需要取得李存礼的信任,至少,是让他放松警惕。

李存礼……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之间,早已隔着血海深仇与无法调和的立场。可要实施这个计划,她不得不再次利用他,利用那或许早已不复存在、或许从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情分。

这是一杯鸩酒,明知有毒,她却不得不饮。

第二天,沈清弦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侍卫送来晚膳时,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平静:“请转告李大人,我……想见他。”

侍卫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前去禀报。

夜色深沉时,李存礼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衫,俊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冷漠。他站在门口,并未进来,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之物。

“听说你要见我?”他语气疏离。

沈清弦站在屋内,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带着一丝脆弱和挣扎,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动他的方式。

“我……想明白了。”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得对,我的坚持,或许真的毫无意义,只是徒增伤亡。”

李存礼眼神微动,但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她话语的真伪。

沈清弦垂下眼睫,继续按照心中演练了无数遍的剧本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乱世之中,或许……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累了,不想再争了。”

她抬起手,手中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袅袅白汽氤氲了她苍白的脸。“这杯茶……就当是我……向你赔罪。”她走上前,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白,“为我之前的隐瞒,也为……浪费了你的……心意。”

“心意”二字,她说得极其艰难,仿佛带着千斤重负。

李存礼的目光落在她递来的茶杯上,又缓缓移到她强作镇定却难掩眼底波澜的脸上。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清弦几乎以为他看穿了一切,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终于,他伸出手,接过了那杯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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