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箭

他已在沈清弦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酒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兵刃的冷铁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她看似空无一物的手上，又缓缓上移，直视她的眼睛，那目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只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手指依旧缠绕着那缕剑穗，“这醉仙楼的后院，栽种的多是观赏花木，怕是难寻姑娘所需的药材。更何况……”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今夜风大，露水恐也沾染了尘埃，不宜采集了。”

他在警告她，这里没有她想要的“药”，她的行动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要再轻举妄动。

沈清弦心念辗转。信号尚未发出，多耽搁一刻，阁中要员就多一分危险。必须尽快摆脱他！

她正欲再寻借口，眼角余光却瞥见后院墙头，一道黑影极其敏捷地一闪而过，那是她安排在外围接应的另一名手下，显然也察觉到了情况有变，正在试图接应她。

李存礼似乎也察觉到了那微乎其微的动静，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厅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是有人醉酒闹事，杯盘碎裂声、呵斥声、惊呼声响成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打破了回廊内对峙的僵局！

沈清弦不及细想这是否是同伴制造的机会，趁李存礼注意力被前厅动静稍稍吸引的刹那，她当机立断，袖中手指微动，那枚响箭顺着袖管滑落，悄无声息地跌入脚边茂密的盆栽之中，并未发出预定的声响，但 hopefully, 这异常的举动能引起外围同伴的警觉。同时，她脚下故意一个趔趄，低呼一声，向旁倒去。

李存礼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掌有力而稳定，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

“姑娘小心。”他声音依旧平稳，但扶住她的手却并未立刻松开。

沈清弦借势站稳，迅速抽回手臂，脸上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和被人撞破私事的羞恼：“多谢大人。想是酒力上涌，有些头晕，既是后院风大，清弦便先行回席了，告辞。”

说罢，她不再看李存礼，转身快步沿着原路返回，背影在摇曳的灯笼光影中显得有些仓促，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存礼站在原地，并未阻拦。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良久，他弯腰，从沈清弦方才站立处的盆栽中，拾起了那枚制作精巧、却未曾发出的响箭。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他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前厅的喧闹很快被平息下去，宴会依旧在进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沈清弦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回到席间，端起微凉的酒杯，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她不知道那枚响箭是否被李存礼发现，不知道外围的同伴是否领会了她的警示，更不知道，这场初次正面交锋，是她侥幸脱身，还是……他有意放水？

月光透过高窗，洒在李存礼空着的座位上，清冷一片。

而楼外夜色浓重，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