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兰绽放与未凉的余温
八月的风卷着夏末的燥热,漫过贵族学院的回廊。月婉兮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社团档案,站在植物社门口犹豫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袋上的烫金花纹——那是依晚铃昨天帮她贴上去的,说“这样看起来更像回事”。
温室里传来林野夸张的惊叹声:“我的天!这盆多肉居然长出花剑了!温寒要是看到肯定会说‘丑死了’,但我觉得超可爱!”
月婉兮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推门走进去时,正撞见依晚铃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那盆抽花剑的多肉铺铺面石。铂金色的细沙从她指尖滑落,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你来了。”依晚铃抬头,耳尖在温室的暖光里泛着浅粉,手里还捏着块莹白的鹅卵石,“刚在湖边捡的,据说……能许愿。”
月婉兮接过鹅卵石,指尖触到上面被磨得光滑的弧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依晚铃也是这样把石头塞给她,说“能许愿”。那时的依晚铃还穿着一身黑,说话硬邦邦的像块石头,可现在,她的白T恤上沾着草屑,发梢别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是林野说“配月婉兮送的裙子”才戴上的。
“许什么愿?”月婉兮把档案袋放在架子上,蹲到依晚铃身边,看着她笨拙地调整铺面石的角度,“愿你的鹅卵石能凑成一整个湖?”
依晚铃的耳尖更红了,手里的石头差点掉在地上:“才不是。”她闷声闷气地把最后一块石头摆好,突然抓住月婉兮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许愿……下个月的天文社观测活动,你能跟我一起去。”
温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将玉兰花的甜香吹得满室都是。月婉兮看着依晚铃紧绷的侧脸,看着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微微发颤,突然觉得那些藏在石头、披肩和玉兰花里的心意,像此刻抽花剑的多肉,终于忍不住要破土而出了。
“好啊。”她轻声说,反手握紧了依晚铃的手,“不过这次,换我给你带草莓味的糖果。”
依晚铃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炸开细碎的光,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林野的大嗓门打断:“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抱着盆绿萝的少年故意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老大,“你们继续,就当我是棵不会说话的绿萝!”
月婉兮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想抽回手,却被依晚铃攥得更紧。依晚铃站起身,把月婉兮护在身后,对着林野皱眉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绿萝拔了。”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尾音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林野嘿嘿笑着跑了,临走前还丢下句“月婉兮学姐,依晚铃昨天在湖边练了一晚上怎么表白,台词我都背下来了——”
“闭嘴!”依晚铃的脸彻底红透了,抓起块石头就朝林野扔过去,却被月婉兮拉住。
“别闹。”月婉兮仰头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的月光,“我想听。”
依晚铃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看着月婉兮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些练了一晚上的台词都变成了绕口令。她深吸一口气,像豁出去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条银链,吊坠是用两瓣玉兰花苞拼成的星星。
“我……”依晚铃的声音发颤,比第一次跟人打架时还要紧张,“我知道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送的石头也没什么用……但我想跟你一起看星星,一起给多肉铺石头,一起……一直在一起。”
玉兰花的甜香漫过鼻尖,月婉兮看着那条笨拙的星星项链,看着依晚铃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谢临转学时说的话:“狐狸的尾巴藏不住,就像有些人的喜欢,装不成石头。”
她踮起脚,在依晚铃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我也是。”她轻声说,指尖抚过依晚铃发梢的玉兰花,“一直在一起。”
温室外面,星灿趴在江澜的肩膀上,看着里面相拥的身影,眼睛亮得像两颗小太阳:“江澜哥!她们在一起了!是不是像你说的,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跟她一起看很多很多星星?”
江澜嗯了一声,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黑眸掠过不远处的温屿,铂金色短发的少年正蹲在湖边,手里拿着片玉兰花瓣,小心翼翼地放进玻璃瓶里——那是他收集的第37片花瓣,据说每片都带着温寒曾经停留过的气息。
“或许吧。”江澜的声音很轻,“但有时候,不能在一起的人,也会留下很多星星。”
星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着教学楼的方向:“谢临学长在那里!他好像在跟温馨学长吵架!”
江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谢临正拽着温馨的白大褂,银灰色长发在风里炸开,像只炸毛的狐狸。而被他拽着的少年面无表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在谢临提到“温寒”时,才会有一丝极淡的电流闪过。
“放开。”温馨的声音清冷,像手术刀划开皮肤的脆响,“你的行为已超出社交安全距离0.5米。”
“安全距离?”谢临笑了,笑声里带着未散的戾气,“你懂什么叫安全距离?你知道温寒每次跟人说话都要后退半步吗?你知道他怕黑,却总说‘私生子才需要开灯’吗?你顶着他的脸,却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温馨的眉头微蹙,像是在处理一段错误代码。“温寒的行为模式已录入数据库,包括社交回避倾向及口是心非指数78%。”他平静地陈述,“但我与他不同,我是最优解。”
“最优解?”谢临猛地甩开他,腰间的铃铛发出刺耳的响声,“把他的骨灰从冰柜里拿出来!把他偷偷藏在灵异社的护身符还给温屿!把他欠我的、没说出口的话都吐出来!你能做到吗?”
温馨沉默了。数据库里没有关于“骨灰”“护身符”和“没说出口的话”的处理方案,只有一行冰冷的提示:目标温寒,已死亡,数据封存。
谢临看着他空洞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转身就走,银灰色的长发扫过温屿放在湖边的玻璃瓶,里面的玉兰花瓣被震得轻轻晃动,像在无声地叹息。
温屿站起身,看着谢临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温馨。那个与温寒一模一样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测量湖面到岸边的距离,动作精准得像台仪器。
“他画的符咒,你会吗?”温屿突然问,声音带着湖水的凉意。
温馨抬头,灰眸里映出温屿手里的玻璃瓶:“温寒擅长符咒学,我主攻生物医学,技能点不同。”他站起身,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小瓶,“这是你要的抑制剂,成分已优化,副作用降低30%。”
温屿接过抑制剂,指尖触到瓶身的冰凉,突然想起温寒第一次给他送抑制剂的样子。那时的温寒也是把药塞给他,骂他“麻烦”,却在他转身时,低声说了句“别总硬撑”。
“谢谢。”温屿把抑制剂塞进包里,看着温馨准备离开,突然说,“他其实……很怕疼。每次被采血都咬着嘴唇,却从不吭声。”
温馨的脚步顿住了,灰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蓝光,像有数据正在刷新。“记录显示,温寒的疼痛耐受度高于平均值42%。”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在转身时,口袋里的护身符硌了他一下——那是从温寒的抽屉里找到的,上面的朱砂符咒歪歪扭扭,却被摩挲得发亮。
机车社的车库里,陆驰正满头大汗地给赛车换轮胎,苏棠蹲在旁边,手里拿着本《赛车维修指南》,时不时念两句:“这里应该用19mm的扳手,你拿错了笨蛋。”
陆驰嘿嘿笑着换了扳手,指尖不小心蹭过苏棠的手背,像触电似的缩回手:“那个……下周的比赛,你会来吧?”
苏棠翻书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在机油味里泛着红:“看情况。”她把书往旁边一放,夺过扳手自己拧,“笨手笨脚的,再练十年也赢不了。”
陆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看着她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黄铜星星挂件,是谢临说“送喜欢的人能带来好运”的那个。“这个给你。”他把挂件塞进苏棠手里,声音发颤,“要是……要是我赢了,能不能……”
“能不能请我吃糖醋排骨?”苏棠打断他,晃了晃手里的星星挂件,眼底的笑意藏不住,“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你上次说太甜的那个。”
陆驰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个傻子:“能!能请你吃十份!”
车库外的蝉鸣渐渐稀疏,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色的糖。
美术教室里,许静宜把最后一幅画收进画筒,画布上是片灿烂的向日葵花田,没有吸血鬼,没有半妖,只有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和抱着画板的女孩,在阳光下笑得像两朵向日葵。
“画完了?”陆明宇端着两杯冰柠檬水走进来,松节油的味道混着柠檬的清香,驱散了画室的沉闷,“这次的向日葵画得很亮。”
许静宜接过柠檬水,指尖触到杯壁的冰凉,突然笑了:“因为我想画点温暖的东西。”她看着画筒里的向日葵,声音里带着释然,“有些故事虽然结束了,但总有人能带着光,继续走下去。”
陆明宇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像看到了初见时那个在信里说“想画吸血鬼在月光下打架”的女孩。他从画筒里抽出一幅画,画的是许静宜坐在窗前的样子,窗台上的多肉开了朵小小的花,像极了那盆“重生”。
“送给你。”他轻声说,“画里的你,眼里有光。”
许静宜看着画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被搁置的画笔,那些被遗忘的梦想,其实一直都在等她。就像这盆多肉,哪怕经历过枯萎,也能在阳光和雨露里,重新开出花来。
温家古堡的书房里,温时坐在窗前,手里捏着那个歪歪扭扭的护身符。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一场盛大的祭奠。温馨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宿主”正对着一个毫无价值的符咒发呆,暗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愧疚,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哀伤。
“复查时间到了。”温馨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手里的听诊器泛着冷光。
温时没有动,只是把护身符放进抽屉,那里还放着温寒小时候画的画,画的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着手站在太阳下。“你说,”他突然问,声音很轻,“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事,我们会不会……像画里这样?”
温馨的听诊器顿在半空,灰眸里映出抽屉里的画,芯片里突然闪过一段加密数据——是十八年前的监控录像,小小的温寒踮着脚,把这幅画贴在温时的房门上,下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哥,一起玩”。
“无法预测。”温馨的声音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根据现有数据,温寒的死亡是最优结果,你的存活概率提升至98.7%。”
温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最优结果?用一个人的生命换来的“最优”,到底是谁的最优?是温家的,是他的,还是……那个躺在冰柜里,连阳光都没好好晒过的温寒的?
“你走吧。”温时转过身,背对着温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温馨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书房。走到走廊尽头时,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芯片里那段监控录像反复播放着——小小的温寒把画贴好后,躲在门后看了很久,直到温时回来,却又像受惊的小兽般跑开了。
这个画面让他的芯片产生了1.2秒的延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夜色渐深,贵族学院的天台上,江澜抱着星灿,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月亮。星灿的手指在他手心里画着圈,像在画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圆。
“江澜哥,你看!月婉兮学姐和依晚铃学姐在下面!”星灿指着楼下的回廊,两个女孩手牵着手,正在给路边的流浪猫喂牛奶,“她们在笑!笑得像两朵玉兰花!”
江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像月光落在雪上,温柔得没有一丝痕迹。
“我们也会一直这样的,对吗?”星灿的声音带着困意,往江澜怀里缩了缩。
“嗯。”江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直这样。”
夜风卷着玉兰花的香气,漫过贵族学院的每一个角落。有人在温室里许下了相守的诺言,有人在车库里约定了十份糖醋排骨,有人在画室里重新拾起了画笔,有人在月光下握紧了彼此的手。
而那枚烬色的徽章,被谢临埋在了后山的狐狸窝里,上面覆盖着新抽的青草和细碎的玉兰花瓣,像一个被温柔守护的秘密。
或许,有些故事的结局并不圆满,但那些爱过的痕迹,那些温暖的瞬间,总会像玉兰花一样,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重新绽放出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