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血色礼赞与未尽的童谣
六月的晚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却吹不散温家古堡里的凝重。水晶灯的光芒透过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被打碎的油画。星灿拽着江澜的衣袖,看着宴会厅里衣香鬓影的人群,小声嘟囔:“这里好闷啊,什么时候才能看月全食?”
江澜替他理了理领结,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垂:“等仪式结束就带你走。”黑眸扫过不远处的温寒,灰色长发的少年穿着笔挺的黑色礼服,脖颈上的银链红痕被衣领遮住,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皮肤,像易碎的瓷器。
星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谢临正亲昵地挽着温寒的手臂,银灰色长发与灰色长发交缠在一起,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们看起来好奇怪。”星灿皱着眉,“温寒好像不开心。”
江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星灿的手。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妖气与吸血鬼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古堡笼罩在危险的边缘。
月婉兮坐在角落的位置,手里捏着块没动过的蛋糕,依晚铃坐在她身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鹅卵石——那是她准备送给月婉兮的礼物,却在看到温时苍白的脸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温时学长好像很难受。”月婉兮轻声说,看着站在露台边的温时,暗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愧疚,只剩下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他是不是生病了?”
依晚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温时手里攥着个信封,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不知道。”她的声音有点硬,却将自己的披肩解下来,递给月婉兮,“有点冷,披上。”
月婉兮接过披肩,指尖触到依晚铃温热的体温,突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窗外的栀子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伴奏。
温寒站在谢临身边,听着司仪念着虚伪的婚约誓词,雾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谢临的指尖时不时蹭过他的手背,带着幻术残留的金粉,像在提醒他这场戏还没结束。
“笑一笑,未婚夫。”谢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温朔的眼神快把我看穿了。”
温寒没有理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温屿身上。铂金色短发的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左手手腕的护腕换了条新的,显然是想遮住那些日益明显的疤痕。看到温寒望过来,他像受惊的小鹿般别过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温寒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想起今早温屿偷偷塞给他的护身符,歪歪扭扭的符咒上还沾着朱砂,像未干的血。那是温屿学了整整一周才画成的,林野说他被符咒纸割破了手指,却还是固执地要画完。
“该交换戒指了。”谢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递过来一枚镶嵌着绿宝石的戒指,像极了苏曼脖颈上的蛇鳞项链。
温寒没有接,只是看着谢临琥珀金的瞳孔,突然轻声说:“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谢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将戒指塞进他手里:“知道什么?知道你心里藏着只小兽?”他的声音带着戏谑,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别分心,好戏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温时突然从露台上走下来,手里的信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温朔面前的桌上。“父亲,”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这里面,是拔光温寒鳞片的全部证据,包括母亲的签名。”
全场哗然。苏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栏杆上,脖颈处的蛇鳞项链发出清脆的响声,像破碎的骨骼。“你胡说!”她的声音带着尖叫,“时儿,你疯了吗?”
温朔的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去拿那个信封,却被温时拦住。“我没有胡说。”温时的声音很平静,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温寒的脸,“九岁那年,是我亲手把温寒绑在手术台上的。我喝了他九年的血,用他的痛苦换来了我的生命,现在,该还了。”
温寒猛地抬头,雾灰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震惊与愤怒。他一直以为温时只是懦弱,却没想到他竟然……竟然亲手参与了那场噩梦。那些所谓的愧疚,原来都是假的!
“你该死!”温寒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戾,妖气瞬间失控,灰色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雪白,雾灰色的瞳孔被猩红吞噬。他像一头失控的兽,朝着温时扑过去,尖牙刺破空气的瞬间,却被谢临死死按住。
“别冲动!”谢临的声音带着焦急,幻术在他掌心炸开金色的光芒,试图压制温寒的妖气,“他是故意激怒你的!”
温寒挣扎着想要挣脱,却看到温时突然笑了,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解脱的温柔。“小寒,对不起。”他轻声说,随即猛地转身,撞向旁边的银烛台——锋利的烛台尖刺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鲜血溅在洁白的地毯上,像绽开的红梅。
“温时!”温寒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妖气瞬间溃散,雪白的长发变回灰色,猩红的瞳孔褪去血色,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洞。他看着温时倒在血泊里,暗紫色的瞳孔渐渐失去光泽,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原来……原来温时说的“还”,是这个意思。
苏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过去抱住温时的身体,墨绿色的旗袍被鲜血染红,像一条凝固的蛇。“时儿!我的时儿!”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温朔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露出里面泛黄的手术记录,上面的签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混乱中,温屿突然冲过来,挡在温寒身前,铂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别碰他!”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左手手腕的护腕裂开,露出里面泛红的疤痕,“谁都别碰他!”
谢临看着眼前的混乱,琥珀金的瞳孔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凝重。他知道温时的计划,却没想到他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用自己的死亡,换温寒的自由。
“温寒,我们走。”谢临伸手去拉温寒,却被他甩开。
温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温时的尸体,雾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任何情绪,像一潭死水。他想起小时候温时偷偷塞给他的糖果,想起他被温朔打骂时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想起他每次递来血袋时愧疚的眼神……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温柔,此刻像针一样,扎得他心脏发疼。
“他是故意的。”温寒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知道我恨他,所以用这种方式让我记他一辈子。”
谢临看着他空洞的眼神,突然觉得一阵心慌。他知道温寒在压抑什么,那是比恨意更深的痛,像埋在骨髓里的毒,一旦爆发,就会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温朔突然拿起旁边的银鞭,朝着温寒挥了过来:“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杂种害死了时儿!我要杀了你!”
银鞭带着破空声落下,温屿想都没想就挡在温寒身前——锋利的银鞭瞬间撕开他的后背,鲜血溅在温寒的脸上,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
“温屿!”温寒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伸手接住倒下来的温屿,左手手腕的银链红痕在愤怒中泛着刺目的光,“你为什么这么傻!”
温屿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得像纸,却还是笑着说:“因为……我欠你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左手手腕的疤痕烫得惊人,“温寒,我……”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温寒抱着温屿的身体,看着他后背狰狞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原来……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他奋不顾身,哪怕他是个半妖,是个被世界遗弃的杂种。
“谁都别想动他。”温寒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妖气再次失控,灰色的长发彻底变成雪白,猩红的瞳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疯狂。他轻轻放下温屿,转身看向温朔,指尖凝聚起黑色的妖力,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
“温寒,别冲动!”谢临的声音带着焦急,幻术在他掌心炸开金色的光芒,试图阻止这场毁灭,“你杀了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温寒没有理他,只是一步步走向温朔,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妖力像藤蔓般蔓延,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他欠我的,你欠我的,温家欠我的,今天……该一起还了。”
苏曼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冲向温寒,手里的蛇鳞项链化作锋利的匕首,刺向他的心脏。“你这个杂种!我要为我儿子报仇!”
温寒没有躲,甚至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样结束也不错。
就在匕首即将刺中的瞬间,谢临突然冲过来,用身体挡住了那致命一击——锋利的匕首瞬间贯穿了他的肩膀,鲜血溅在温寒的脸上,带着幻术残留的金粉,像破碎的星辰。
“谢临!”温寒的声音带着震惊,看着谢临苍白的脸,琥珀金的瞳孔里满是疼惜的笑意。
“笨蛋……”谢临的声音带着虚弱,却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可不想……我的未婚夫……死在这种地方。”
温寒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狐狸,这个总是用幻术捉弄他的家伙,竟然……竟然为他挡了一刀。
混乱中,江澜突然带着星灿冲过来,将温屿抱起来:“我带他去医务室,这里交给你们。”星灿看着温寒雪白的长发,吓得哭了起来,却还是紧紧抓着江澜的衣角,没有乱动。
月婉兮和依晚铃也冲过来,扶起受伤的谢临,依晚铃的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们帮你!”
温寒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那些纠缠的仇恨都变得不重要了。他看着温朔惊恐的脸,看着苏曼绝望的眼神,看着地上温时的尸体,突然笑了。
“够了。”温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黑色的妖力渐渐散去,雪白的长发变回灰色,猩红的瞳孔褪去血色,“这场戏,该结束了。”
他走到温时的尸体旁,轻轻合上他的眼睛,暗紫色的瞳孔里最后映着的,是他的脸。“哥,安息吧。”温寒轻声说,然后转身,看向谢临,“我们走。”
谢临笑着点点头,任由月婉兮和依晚铃扶着他,银灰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宴会厅时,温朔突然拿起地上的银烛台,朝着温寒的后背扔了过去——锋利的烛台尖刺带着破空声,像一颗复仇的子弹。
“温寒!小心!”谢临的声音带着凄厉的痛。
温寒猛地转身,看到烛台尖刺朝着自己飞来,却没有躲。他的目光越过烛台,落在角落里的温屿身上,铂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泽,像他从未拥有过的阳光。
或许……这样也不错。
锋利的烛台尖刺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鲜血溅在洁白的地毯上,像一朵盛开的昙花。温寒的身体晃了晃,看着谢临惊恐的脸,看着月婉兮和依晚铃哭红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他轻声说,然后缓缓倒在地上,灰色的长发铺在血泊里,像一条凝固的河。
最后的意识里,他仿佛看到了九岁那年的夏天,温时偷偷塞给他的糖果,甜得发腻;看到了温屿画给他的护身符,歪歪扭扭的符咒上沾着朱砂;看到了谢临变出来的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尖蹭着他的手背……
原来……他不是一无所有。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苏曼绝望的哭腔和谢临压抑的哽咽。窗外的栀子花被风吹落,像一场盛大的葬礼。
许静宜站在美术教室的窗前,看着远处温家古堡的方向,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明宇走过来,轻轻抱住她,松节油的味道混着泪水的咸涩,形成一种奇异的悲伤。
“画不下去了。”许静宜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好像……再也画不出光了。”
陆明宇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T恤。画布上的订婚宴场景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刻:半妖少年倒在血泊里,吸血鬼少年和狐狸少年的脸上满是绝望,贵族兄长的尸体旁,散落着未寄出的信封。
林野抱着多肉站在温室里,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他不知道古堡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温寒再也不会来嘲笑他的多肉了,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却会偷偷给流浪猫喂牛奶的少年,再也不会来了。
夜色渐深,月全食如期而至。江澜带着星灿站在天台上,看着月亮被阴影吞噬,星灿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膀。
“江澜哥,温寒他……”星灿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江澜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月光下,他仿佛看到了温寒的笑脸,灰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雾灰色的瞳孔里满是释然的温柔。
或许,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让我们为温寒的死亡祈祷,为这个生命终结在本该最耀眼的18岁的孩子,送下祝福吧。
为这个从未被世界温柔以待的孩子,
为这个用冷漠当铠甲的孩子,
为这个在仇恨里苦苦挣扎的孩子,
送上最后的祝福。
愿他在另一个世界,
能有阳光,有花草,
有不必伪装的笑容,
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温暖的人生。
晚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首模糊的童谣,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月光光,照地堂,
小蛇崽,找爹娘。
找不着,泪汪汪,
狐狸来,带他走,
吸血鬼,摇铃铛。
走啊走,到远方,
那里有花,有太阳,
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童谣声渐渐消散在夜风中,像一个未完的梦。而那枚烬色的徽章,掉落在温家古堡的血泊里,泛着最后的冷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爱与痛的,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