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影惊鸿

竹林深处,风穿叶隙,如低语如呜咽。陆晓明跟着叶轻辞疾行,衣衫早已被晨露浸透,紧贴后背,冷意如针,却压不住他掌心圣火令传来的灼热。那枚铁牌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即将到来的杀机。

他自小在光明顶长大,听惯了教中长老讲述圣火令的传说——那是明教至高信物,蕴藏着失传百年的“圣火焚天”绝学,唯有教主血脉才能唤醒。可如今,这传说竟在他手中隐隐苏醒。

“大公子带了多少人?”他低声问,声音压得极低,像猎豹潜行前的低吼。

叶轻辞忽然停步,转身时,月光正落在他眉间。桃花眼在夜色中冷得如霜雪,映着竹叶间漏下的碎银,竟似藏着千言万语。“四个护院。”他声音冷峻,“但丐帮这次来了‘打狗双杰’。”

陆晓明挑眉。他虽不通中原武林谱系,但“打狗双杰”之名却如雷贯耳——那是丐帮中最难缠的杀手,一对孪生兄弟,善使奇门兵器“锁魂链”,传闻能在百步外绞断人颈,更精通蛊毒,死在他们手下的江湖人,尸身皆会腐烂成黑水。

“你怕了?”他故意挑衅,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他知道叶轻辞最恨被人看轻,尤其是被一个“蛮夷”质疑。

叶轻辞却没动怒,反而突然扯下腰间玉佩,塞进他掌心。那玉佩温润如脂,触手生温,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若遇险境,捏碎它。”他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陆晓明一怔,低头看去——玉佩上刻着半朵残菊,花瓣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砖缝中瞥见的那枚玉佩,分明也是残菊纹,却少了一半。他心头一震,想问,可叶轻辞已踩着竹梢腾身而起,身影如鹤掠空,转瞬没入竹影深处。

陆晓明咬牙,紧随其后。打斗声骤然激烈,铁链破风之声如毒蛇吐信。他拨开最后一片竹叶,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叶轻辞被一条铁链缠住脚踝,整个人被拖得踉跄;而大公子叶重楼被另一条铁链逼至死角,手中“流霜剑”虽泛青芒,却已显颓势。那剑是藏剑山庄的镇庄之宝,据说剑成之日,霜雪自凝,剑鸣如泣。

“蠢货!”叶轻辞怒骂,左手剑穗突然一震,银丝如蛛网般弹出,瞬间缠住铁链,借力翻身,剑光如电,直取敌人咽喉。

陆晓明见状,不假思索甩出锁心锤。铁球呼啸而出,正中其中一人后颈,那人闷哼一声,竟硬生生扛下这一击,缓缓转身,露出脖颈间的青铜护颈——那是丐帮死士的标志。

“明教的外门功夫?”双杰中的哥哥怪笑,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听说你们教主亲传的圣火令武功才是绝学,怎么不用?”

陆晓明瞳孔骤缩。圣火令上的武功图谱是明教最高禁忌,唯有教主可修。他年少时曾偷偷潜入密室,只窥得半招,便被守卫发现,险些被剜去双目。如今被人当面挑衅,他心中怒火翻涌,鬼使神差地将圣火令交叉横在胸前,默念起那段晦涩难懂的梵文口诀。

刹那间,空气骤然升温。

叶轻辞正欲挥剑,忽觉身后热浪扑面,回头时,瞳孔猛然收缩——陆晓明周身竟泛起暗红光晕,如烈焰缠身,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竟有金色火苗跳动,仿佛有远古的火焰在他血脉中苏醒。

“小心!”他低喝一声,不及多想,挥剑斩断缠在腿上的铁链,反身将陆晓明拽至身后。他虽厌恶这“蛮夷”,却不能让他死在藏剑山庄的地界。

可双杰的攻势却戛然而止。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竟露出罕见的恐惧。

“圣火焚天……”弟弟声音发颤,“是失传百年的明教圣火令绝学!”

陆晓明自己也愣住。他根本不会这门武功,可圣火令却像有了意识,自动引导着他体内的真气流转。他只觉一股灼热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仿佛有火焰在经脉中奔腾。

叶轻辞眼神骤冷。他不懂武功,却懂人心。这火焰,绝非寻常内力,而是某种被封印的古老力量。他不能让这力量在藏剑山庄失控。

“带大公子先走!”他低喝,将陆晓明推向叶重楼,自己转身迎向双杰,剑光如雪,封住去路。

陆晓明扶住踉跄的叶重楼,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低头一看,这位大公子左胸竟插着半截断箭,箭头泛着幽蓝,显然是淬了剧毒。鲜血已浸透月白长衫,染出大片暗红。

“别……别管我……”叶重楼咳出一口血,声音虚弱,“流霜剑……不能落……”

陆晓明皱眉。他最讨厌中原人这种“宁死不屈”的做派,明明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剑不剑的。可就在此时,圣火令突然剧烈震颤,一股热意顺着血脉直冲心口。

他鬼使神差地撕开叶重楼的衣襟,将圣火令贴在伤口上。

“啊——!”叶重楼惨叫一声,全身剧烈抽搐。可诡异的是,那原本汩汩冒血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结痂,最后只剩一道浅红疤痕。

陆晓明惊愕地看着手中的圣火令——原本古朴无纹的铁牌,此刻竟浮现出细密的梵文,那些文字如活物般游走,自动组合成一段从未见过的咒文。

“你……你对大哥做了什么?”叶轻辞击退双杰,回头正看见这一幕,声音冷得能结出冰霜。

陆晓明摇头,眼中也满是茫然:“我也不知道……圣火令自己动的。”

叶轻辞脸色阴沉如铁。他盯着那枚圣火令,又看了看叶重楼胸口的疤痕,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疗伤之法,而是某种禁忌之力。他忽然想起父亲曾提及的古籍——《圣火秘录》中记载,圣火令能“焚邪驱蛊,续命燃魂”,但代价是使用者的精气神。

“先回山庄。”他声音冷峻,不容置疑,“此事须禀报父亲。”

就在此时,双杰见势不妙,竟同时咬破藏在牙中的毒囊。叶轻辞瞳孔骤缩,拽着陆晓明向后急退。只见两人身体迅速扭曲,皮肤溃烂,转眼化作两滩冒着黑气的腐水,恶臭扑鼻。

“蛊毒?”陆晓明皱眉,从怀中摸出一撮火药,扬手洒下,指尖一弹,火星落地,轰然燃起一团蓝火,将两滩黑水烧尽。

“西域也有这种邪术。”他冷冷道,“但不如中原人玩得阴。”

叶轻辞没接话,只是默默将流霜剑收回剑鞘,目光沉沉地看了陆晓明一眼。那一眼,不再有轻蔑,不再有讥讽,而是多了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忌惮,又像是……探究。

回程路上,四人沉默。叶重楼靠在陆晓明肩上,呼吸微弱。陆晓明低头看他,忽然觉得这中原大公子也不过是个被家族重担压垮的凡人。他想起自己在光明顶的日子——虽为教主亲侄,却因母亲是汉人,从小被排挤、被冷眼。他懂这种“不被接纳”的滋味。

“你救了我。”叶重楼忽然睁开眼,声音微弱。

陆晓明冷笑:“我不是救你,是救这把破剑。”

叶重楼却笑了,笑得虚弱却真诚:“藏剑山庄的人……从不说谢谢。但……谢了。”

陆晓明没应,只是默默扶紧了他。

回到山庄,天已微明。叶孟秋已在正厅等候,目光如鹰,扫过四人。当看到叶重楼胸口的疤痕和陆晓明手中的圣火令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恢复平静。

“说吧。”他声音低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轻辞上前,将经过简述一遍,刻意隐去了圣火令异象。可叶孟秋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

“圣火令……能续命?”他盯着陆晓明,“你可知这代价是什么?”

陆晓明摇头。

“是寿元。”叶孟秋缓缓道,“每用一次,折寿三载。你救他一次,便是替他承了三年死劫。”

陆晓明怔住。他从未听教中提过此事。

“你为何救他?”叶孟秋又问。

陆晓明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琥珀色的眼瞳直视庄主:“因为……我也曾是没人救的那个人。”

厅内一片寂静。

叶轻辞站在一旁,看着陆晓明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这“蛮夷”,或许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粗鄙无知。

而陆晓明,则在心中默默记下:这藏剑山庄,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而那个总用冷眼看他的人,或许……也并非全然无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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