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流争锋
外门大比的擂台上，血腥气与灵力碰撞的余波混杂，将演武场的气氛炙烤得愈发焦灼。
凤翎如同一片附着在激流边缘的枯叶，以一种令人费解的、总是“险之又险”的方式，在一片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飘进了前八之列。
她的每一场胜利，都伴随着对手诡异的溃败和难以驱散的阴寒伤势。关于“废丹房丑八怪身带厄运”的传言愈演愈烈，甚至开始有弟子在抽签时暗暗祈祷，不要碰上这个不祥之人。
高台之上，几位外门长老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们自然不信什么“厄运”之说，但那灰衣少女身上透出的古怪，却让他们无法忽视。
“此女……气息微弱驳杂，确是被丹毒侵蚀已深之象。”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捻着胡须，沉吟道，“然其对手伤势，皆蕴含一股极其凝练的阴寒煞气，绝非寻常丹毒所能为。”
“莫非是修炼了某种邪门功法？”另一人接口，眼神锐利。
“观其出手，毫无章法，全凭本能闪避，偶有反击亦是杂乱无章，不似身负传承。”楚风鸣冷声否定，他神识扫过凤翎多次，除了那令人厌恶的衰败毒息，并未察觉任何功法运转的痕迹。“或许，是那废丹房深处，某种未曾记载的变异剧毒，侵染其身，使其灵力产生了异变，带上了这等腐蚀特性。”
这个解释，虽仍显牵强，却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毕竟，谁也无法相信，一个灵脉近乎报废、终日与毒渣为伍的杂役，能掌握什么高深法门。
“且再看一场。”居中那位气息最为浑厚的外门大长老缓缓开口，目光如古井无波，落在凤翎身上，“下一场，她的对手是周通。”
台下，凤翎默默调息，体内那缕毒煞真灵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拓宽坚韧的灵脉中缓缓游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高处的审视，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而来。
周通。
她记得这个名字。前世，此人是外门有名的剑修苗子，炼气九层巅峰，一手“流风剑诀”已得三分真意，是此次大比夺魁的热门人选之一，据说已被某位内门剑堂执事看中。
很好。
一个足够分量的踏脚石。
八强战，擂鼓再鸣。
凤翎与周通，同时登台。
周通一身青衫，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背后负着一柄带鞘长剑。他看向凤翎的目光，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看待一件碍眼障碍物的冰冷。
“你自己下去，可免皮肉之苦。”他声音平淡，却带着剑修特有的锋锐。
凤翎依旧垂着头，沉默以对。
周通不再多言，并指如剑，背后长剑“锵”然出鞘，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带着锐利的破空声，直刺凤翎面门！剑速极快，灵力凝练，远非之前那些对手可比。
台下响起一片低呼。周通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不想在这“邪门”的对手身上浪费丝毫时间。
凤翎瞳孔微缩。
这一剑，避不开！
她体内《熔灵锻真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毒煞真灵咆哮着凝聚于双掌。在外人看来，她只是如同吓傻了一般，僵在原地，徒劳地抬起那双瘦弱的手，似乎想徒手抓住那道致命的剑光！
“找死！”周通眼中寒芒更盛，剑势再催！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她掌心的前一瞬——
凤翎双掌之上，那灰黑色的毒煞之气骤然爆发！不再是之前那般隐晦，而是凝成了近乎实质的、不断扭曲蒸腾的雾气，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腥甜！
“嗤——！”
青色的剑光悍然刺入灰黑雾气之中！
没有金铁交鸣之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般的剧烈腐蚀声！
周通脸色骤变！
他感觉自己的飞剑，如同陷入了一片粘稠无比、充满毁灭力量的泥沼！剑身上凝聚的流风剑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灰黑雾气侵蚀、消融！更有一股阴寒刺骨、直透神魂的煞气，顺着飞剑与他的心神联系，逆袭而来！
他闷哼一声，强行切断部分心神联系，催动全身灵力，想要召回飞剑。
然而，那灰黑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死死缠绕着剑身，侵蚀的速度快得惊人！
与此同时，凤翎似乎也被这股强大的反震之力波及，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股带着灰黑气息的鲜血，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挣扎了几下，竟没能立刻爬起来。
而周通那柄品质不俗的飞剑，在挣脱灰黑雾气后，“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剑身灵光黯淡，表面更是布满了坑坑洼洼的腐蚀痕迹，几乎半废！
全场死寂。
周通站在原地，脸色铁青，看着地上几乎报废的飞剑，又看看远处倒地不起、气息愈发微弱的凤翎，胸口剧烈起伏。他赢了，对方已被震出场外。但……这算什么赢？!
他的飞剑毁了！被一个炼气初阶的废物，用那种诡异的、自残般的方式，硬生生毁了！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霍然起身！
“那煞气……竟能腐蚀灵器？！”
“此女……绝不能留！”
楚风鸣眼中也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方才那爆发的灰黑煞气，其精纯与霸道，远超他的预估。这绝不仅仅是环境侵蚀所能解释！
外门大长老目光深邃，盯着台下那个艰难爬起、摇摇欲坠的灰衣身影，缓缓抬手，止住了身旁众人的躁动。
“带她下去疗伤。”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战，周通胜。此女……暂留观察。”
立刻有执事上前，将看似重伤的凤翎扶下擂台。
无人看见，在她低垂的头颅下，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以及眼底一闪而逝的、计谋得逞的冷光。
目的，达到了。
毁掉周通的飞剑，足以证明她这“废人体质”所携带的“毒性”之烈，足以引起高层真正的、带着忌惮的“兴趣”。
而硬接炼气九层一击的“重伤”，则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她被人搀扶着，走向临时设立的医舍。身后，是周通压抑着暴怒的低吼，是无数道惊惧、猜疑、复杂的目光。
暗流在她脚下汹涌。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北峰阴影里的一个无名丑八怪。
她是一枚被投入湖面的，带着剧毒的……石子。
涟漪，已经开始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