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饵暗投

废丹房的毒煞，成了凤翎最好的伪装与铠甲。她周身那若有若无的灰黑气息，混合着此地固有的腥腐，让她彻底融入了这片被遗忘的角落，连最苛刻的监工执事，都下意识地绕着她走。

　　修为在毒瘴的日夜淬炼下，稳步逼近炼气七层巅峰。那缕毒煞真灵愈发凝实，心念转动间，指尖便能吞吐出足以蚀金融铁的煞气。但她清楚，这仍远远不够。云谏是金丹真人，座下弟子筑基众多，她这点微末道行，连近身都难。

　　她需要更快的进境，更需要……一个契机。

　　李猴那根刺，并未因她身处废丹房而收回，反而因几次刁难落空，愈发显得焦躁与阴狠。他不敢亲自踏入这毒窟，却像一条嗅着味的鬣狗，在外围逡巡，三角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冷光。

　　凤翎将他的窥视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畏惧，有时比仇恨更能催生愚蠢。

　　这日，她分拣到一批色泽暗金、却隐隐散发甜腥气的废弃丹渣。指尖触及的瞬间，涅槃之息竟传来一丝微弱的排斥与警示。这丹渣毒性之烈、之诡，远超寻常，其中更掺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扰乱心神的异力。

　　她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脑海中瞬间划过李猴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探首。

　　她并未像处理其他废丹那般，直接将其熔炼或倒入沉淀池。而是借着俯身清理的动作，极其隐蔽地摄取了一小撮暗金色丹渣，用早已备好的、隔绝气息的劣质玉瓶收起，藏入袖中。

　　随后的几日，她依旧沉默劳作，却在无人注意时，开始以自身毒煞之气，小心“温养”那一小撮特殊丹渣。以其为基，辅以废丹房中收集的几种能引动气血、放大欲望的微量毒素，如同调配一剂无色无味的剧毒。

　　《熔灵锻真诀》运转之下，这些斑驳毒性被强行糅合、压缩，最终在那暗金色丹渣表面，形成了一层肉眼难辨的幽光。它不再散发出甜腥，反而变得朴实无华，仿佛只是一块稍显特殊的废弃矿物。

　　毒饵已成。

　　接下来，便是投饵。

　　她需要让这饵料，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出现在李猴的视线里，并且勾起他无法遏制的贪念。

　　机会很快到来。

　　每月一度，杂役弟子可凭任务贡献点，在北峰杂事堂兑换少量修炼资源。这日，凤翎也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前往杂事堂。

　　她刻意走在人群边缘，身形愈发佝偻，气息萎靡，仿佛已在废丹房的侵蚀下油尽灯枯。在踏入杂事堂门槛时，她脚下“恰好”一个趔趄，袖中那枚劣质玉瓶“不慎”滑落，“啪”一声脆响，摔在地上。

　　玉瓶碎裂。

　　那枚经过精心“炼制”的暗金色“矿物”，滚落出来，在杂事堂昏暗的光线下，毫不起眼。

　　然而，就在玉瓶碎裂的瞬间，凤翎暗中逼出一丝自身精血，以秘法催动，让那“矿物”极其短暂地、微弱地散发出一缕精纯的、类似某种稀有金属灵材的气息！

　　这气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但足以让某些有心人捕捉到。

　　一直暗中尾随、躲在角落窥视的李猴，三角眼猛地亮起！

　　那是什么？！

　　那丑八怪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瞬间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精纯无比，绝非寻常之物！难道这丑八怪在废丹房里，真的捡到了什么被遗漏的宝贝？！

　　贪念，瞬间压过了疑虑与恐惧。

　　凤翎“惊慌”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将那“矿物”拾起，脸上满是“秘密被发现”的惶恐与无措。

　　李猴再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推开凤翎，抢先将那暗金色的“矿物”抓在手中！

　　触手温润，隐隐能感觉到内里蕴含着一丝奇异的力量。他心中狂喜，果然是好东西！

　　“丑八怪！这东西哪来的？说！”李猴厉声喝问，眼神凶狠，却掩不住那丝得意。

　　凤翎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是……是我在废丹房角落里捡的……看着奇怪……就、就收起来了……还给我……”

　　“还给你？”李猴嗤笑一声，将“矿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这等天材地宝，也是你这废物配拥有的？充公了！”

　　他贪婪地摩挲着那温润的触感，只觉得体内灵力都隐隐活跃了几分，更是确信此为异宝。至于那丑八怪为何没被这东西毒死？定是她修为太低，根本无法引动其中精华！合该便宜了自己！

　　他恶狠狠地瞪了凤翎一眼，警告道：“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句，老子要你的命！”说罢，迫不及待地揣好“宝物”，转身匆匆离去，连原本打算兑换的资源都忘了。

　　凤翎缓缓从地上爬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杂事堂里其他目睹这一幕的杂役，或同情，或漠然，或幸灾乐祸，却无一人敢出声。弱肉强食，本就是外门法则。

　　无人看见，她低垂的眼帘下，那一片冰封的漠然。

　　更没有看见，她指尖悄然散去的一缕，与那“矿物”同源、却更为隐晦的灰黑煞气。那是指引，也是锁链。

　　饵已吞下。

　　接下来，只需静待毒发。

　　她走出杂事堂，抬头望向北峰上空那永远灰蒙蒙的天。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