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煞灵初成
废丹房的毒，入了髓，也淬了骨。
凤翎盘坐在乱石涧的寒石上，周身气息不再仅仅是内敛，更缠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灰黑煞气，那是千百种丹毒被《熔灵锻真诀》强行熔炼后，无法彻底化去，最终与她那缕涅槃真灵纠缠而成的——毒煞。
修为，已悄然突破至炼气七层，距离筑基看似遥远，但她灵力的凝练与破坏力，早已远超同阶。若说之前的灵力是凝实的汞，如今便像是掺入了细碎金刚砂的毒液，流转间自带一股森然寒意。
代价是显而易见的。她蜡黄的脸色下，隐隐透出一股不健康的青黑，尤其是那狰狞疤痕的边缘，颜色愈发深重，仿佛有墨色浸染。偶尔，当她运转灵力至极限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血色，转瞬即逝，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凶戾。
这日，她刚将一批新送来的、泛着诡异幽蓝色泽的冰属性废丹残渣倒入对应的沉淀池。池中毒水翻涌，寒气四溢，连空气都结出了细密的冰晶。
负责废丹房日常监管的外门执事，姓王，是个肚满肠肥、惯会克扣底层弟子用度的家伙。他捏着鼻子，站在远离毒瘴的上风口，例行公事地扫视着下方如同鬼蜮的劳作场面。
当他的目光掠过凤翎时，微微一顿。
这丑八怪，居然还没被毒死？非但没死，似乎……那身令人作呕的灰败之气里，隐隐多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只觉得那低眉顺眼的姿态下，仿佛藏着一根极细极冷的针，刺得他有些不舒服。
王执事三角眼转了转，生出些刁难的心思。他踱步下来，指着凤翎刚清理完的那片区域，粗声粗气道：“你，过来！这里，还有那里，都没清理干净！重新弄！今日不完工，休想领到辟谷丹！”
他指的地方，是几处沉淀池边缘常年累积的、坚硬如铁的毒垢，寻常杂役根本无力清除，历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周围的杂役皆低下头，不敢言语，心中却知这是执事故意找茬。
凤翎停下动作，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立刻争辩，甚至没有抬头看那王执事，只是沉默地走到那处毒垢前。
王执事抱着胳膊，等着看她徒劳无功的狼狈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恶劣的笑意。
只见凤翎伸出那只布满细小伤口和污渍的手，没有用任何工具，只是五指微张，轻轻按在了那黑绿色的、散发着腥臭的坚硬毒垢上。
《熔灵锻真诀》悄然催动。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渗透，而是带着一丝新生的、霸道绝伦的毒煞之气，悍然涌入！
“嗤……喀……”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冰层碎裂又似湿柴燃烧的怪异声响，自她掌心下传来。
那坚逾精铁的毒垢，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灰黑色裂纹！裂纹所过之处，毒垢迅速变得酥脆、黯淡，最终化作一捧毫无灵性的飞灰，簌簌落下。
不过三五息时间，那一大块令无数杂役头痛的毒垢，便彻底消失，只留下光洁如新的池壁。
整个过程，无声，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凤翎收回手，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执事，清理完毕。”她的声音沙哑平淡。
王执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抱着胳膊的手下意识放下，眼睛瞪得溜圆，如同见了鬼。他张了张嘴，想斥责她用了什么妖法，可那毒垢消失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他根本找不到由头。
周围的杂役也惊呆了，看看那光洁的池壁，又看看凤翎，大气不敢出。这丑八怪……越来越邪门了！
王执事喉咙滚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窜起。他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算、算你还有点力气！下次动作快点！”说罢，竟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这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废丹房。
经此一事，废丹房内外，关于“丑八怪”的传言愈发诡异。无人再敢轻易招惹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那双低垂眼眸下，藏着能将人拖入毒沼的深渊。
凤翎乐得清静。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缕融合了丹毒煞气的真灵，愈发活跃。它不再仅仅是被动熔炼，甚至开始隐隐渴望更多、更烈的“杂质”与“毒素”。
这一夜，她没有再去乱石涧，而是留在了废丹房深处，那片毒性最为浓烈、连沉淀池都未曾覆盖的废弃核心区。这里堆积着年代最为久远、药性冲突也最为诡异的丹渣，五彩斑斓的毒瘴几乎凝成实质。
她盘坐其中，主动放开了周身窍穴。
“轰——！”
如同决堤洪水，狂暴斑驳的丹毒瘴气疯狂涌入体内！
剧痛瞬间达到顶点，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碎。皮肤表面渗出带着腥臭的黑血，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她识海深处，那缕灰黑色的毒煞真灵，却发出欢愉的震颤，如同饕餮见到了盛宴，疯狂地吞噬、熔炼着这毁灭性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天光勉强穿透浓重的毒瘴，落在她身上时，凤翎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血光一闪，煞气凛然！
她抬起右手，五指虚握，一缕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气劲缠绕指尖，无声无息地刺向前方一块半人高的、沾染了不知名剧毒的顽石。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
那顽石被气劲触及的部分，如同被投入虚无，瞬间消失，断面光滑如镜，边缘残留着一丝令人牙酸的腐蚀气息。
煞灵初成。
凤翎看着那消失的石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疤痕，在朦胧的晨光与毒瘴映照下，妖异如活物。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都带着淡淡的灰黑色。
力量在增长，毒煞在凝聚。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净元丹的炉火，想必已经点燃了吧？
她望向内门方向，眼神平静，深处却翻涌着比这废丹房所有毒瘴加起来，还要酷烈百倍的杀意。
云谏，苏清婉。
且让你们，再安稳片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