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截杀:薄铁映月,藏锋变式退追兵

聂清辞揣着那页写满仆役名单的麻纸,指尖反复摩挲着纸边的褶皱。纸页上的名字是顾清弦连夜抄录的,墨迹未干时曾被指尖蹭过,留下几道淡淡的灰痕,此刻在衣襟里被体温焐得微润。出发前,顾清弦将这页纸交到他手上时,眉头拧得很紧:“这几人是当年聂承远改印案的直接见证者,尤其是阿福,听说亲手帮聂承远刻过伪印的边纹,你务必找到他,晚了恐怕就被灭口了。”

聂清辞嗯了一声,将纸页折成细条,塞进贴胸的衣襟里,外头再用腰带缠紧。他换上一身灰布短打,褪去了聂氏旁支那身半旧不新的素袍,更像个赶夜路的货郎。腰间的薄铁被他用布条缠了两圈,贴在腰侧,既不晃荡出声,又能随时滑入掌心。顾清弦原本要派两名旁支子弟随行,被他婉拒:“人多目标大,聂承远的人既然敢截杀,定是做足了准备,我一人行事更利落。”

出聂府时,月已西斜,天边堆着几朵墨色的云,将月光遮得忽明忽暗。街面上的店铺早已打烊,只有几家酒肆还亮着昏黄的灯笼,门缝里漏出零星的笑语和酒气。聂清辞沿着墙根快步走,靴底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石板上凝结着夜露,沾在鞋底,凉丝丝的寒意顺着鞋帮往上渗,直透骨髓。

城南是杂役聚居的地方,巷道纵横交错,像一张织乱的网。路灯稀稀拉拉,灯笼的残光如豆,在风里微微晃动,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聂清辞拐过一道拐角,巷尾那家酒肆还没打烊,门口挂着的“醉仙楼”牌匾被风吹得吱呀作响,酒气混着油烟味扑面而来。他刚要抬脚走过,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屋檐下掠过三道黑影,速度快得像夜枭。

心头警铃骤响,聂清辞脚步未停,看似依旧往前迈步,实则全身肌肉已绷如弓弦。他清楚,聂承远绝不会坐视他找到证人,截杀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站住!”

一声低喝如破锣般炸响,三道黑影同时从屋檐翻落,落地时脚尖轻点,几乎没发出声响。为首者身材高大,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手里的短刀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逼聂清辞面门。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刀鞘上的铜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却在这寂静的暗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聂承远倒是心急。”聂清辞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不见半分慌乱。他目光扫过三人,为首者的刀身泛着淡淡的青芒,是淬过毒的模样,另外两人的招式架子带着聂氏外门弟子的影子,想来是聂承远从主族私养的死士里挑出来的。

“少废话!”为首的死士声如砂纸摩擦,“把你怀里的名单交出来,留你全尸。”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刀风裹挟着寒意扫过聂清辞耳际,带起一缕发丝,发丝飘落的瞬间,刀刃已至眉前。

聂清辞不闪不避,脚下微微一错,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往左侧偏移半尺。与此同时,袖中缠着的薄铁顺着掌心滑出,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指尖。他腰肋猛地一沉,丹田内的气息顺着筋脉流转,聚于掌心,借着这下沉之力,掌风贴着地面横扫而出——正是藏锋诀里的“扫叶式”,只是他刻意换了发力方式,不再是直来直去的劈砍,而是借地面青石的反弹之力,让薄铁带起碎石。

“铛”的一声脆响,薄铁擦过青石地面,火星溅起半寸高,随即无数细石碎片如箭雨般射出,正打在为首死士的膝弯处。那死士重心一失,膝盖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原本势如破竹的刀势顿时卸了大半。聂清辞趁机旋身,左臂如铁肘般顶出,正顶在那死士的咽喉处,只听“呃”的一声闷哼,死士双眼圆睁,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已然没了反抗之力。

这一连串动作快如电光石火,不过呼吸之间,为首的死士便已倒地。另外两人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双刀齐出,一攻上三路,一攻下三路,刀风交织成网,将聂清辞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聂清辞眼角余光瞥见巷边堆着几只酒坛,是醉仙楼倒出来的空坛,坛口还沾着残留的酒渍。他左脚顺势往后一勾,脚尖勾住最外侧那只酒坛的坛颈,猛地发力一挑,酒坛应声飞起,朝着右侧死士的面门砸去。那死士慌忙收刀格挡,“嘭”的一声,酒坛碎裂,坛片四溅,残余的酒液混着坛灰泼了他满脸。

水汽瞬间弥漫开来,混着月光在巷中形成一片朦胧的雾霭。聂清辞借着这片刻的遮挡,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右侧死士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起一阵凉意。他右手的薄铁斜刺而出,角度刁钻至极,精准挑中了右侧死士的刀鞘铜环,手腕一拧,薄铁借着旋转之力,将刀鞘往左侧死士的方向带去。

左侧死士正往前冲,猝不及防被飞来的刀鞘撞中肩头,脚步一个踉跄。右侧死士被酒液迷了眼,一时看不清方向,只凭着感觉挥刀乱砍。聂清辞趁机起身,双手握住薄铁,猛地发力一推,将右侧死士往左侧死士身上撞去。两人轰然相撞,兵器脱手落地,发出“哐当”的巨响,在暗巷里回荡不绝。

聂清辞没有恋战,转身便往巷口奔去。刚跑两步,忽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倒地的为首死士并未气绝,正挣扎着伸手去够他掉落的名单——方才撞开两人时,衣襟里的麻纸被震得滑了出来,落在离那死士不远的地上。

“找死!”聂清辞眼神一冷,指尖一弹,缠在薄铁上的布条应声脱落,薄铁如一道银色的闪电脱手飞出,带着破空的轻响,精准地钉在那页麻纸的边角,将纸页死死钉进了墙缝里。那死士的手指只差寸许便碰到纸边,被薄铁的锋芒吓得猛地缩回手,指腹被铁尖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聂清辞不再回头,身影一闪便冲出了巷口。巷外是一条更宽的街道,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咚——咚——”,两下,已是二更天。他不敢停留,顺着街道往城南杂役院的方向疾奔,脚步踏在露水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身后的暗巷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喊和兵器碰撞声,想来是另外两名死士已经挣脱,正循着脚步声追来。

聂清辞脚下不停,拐进一条更窄的巷道。这巷道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头爬满了枯藤,月光透过藤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借着影子的掩护,脚步忽快忽慢,时而踩在墙根的阴影里,时而借着灯笼的微光疾奔,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

约莫一炷香后,聂清辞终于抵达城南杂役院。这处杂役院是聂氏主族安置下人亲属的地方,院墙低矮,多是些茅草顶的土坯房,此刻大多已熄灯,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微光。阿福的住处是顾清弦打听来的,在杂役院最里头的角落,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门口挂着一串晒干的艾草。

可刚走到院门口,聂清辞便觉不对。阿福家的木门虚掩着,没有关严,门闩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泥土的湿气,若有若无。

“阿福?”聂清辞低唤一声,没有回应。他伸手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 creak ”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屋内一片狼藉,一张木桌翻倒在地,桌面上的陶碗摔得粉碎,碎片散落一地,还有半碗没喝完的稀粥泼在地上,已经凝固成了白渍。墙角的木箱被撬开,里面的衣物散落出来,显然是被人粗暴搜查过。

聂清辞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屋内的景象。地上有几道凌乱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屋后,脚印深浅不一,显然是不止一人。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脚印,发现其中一道脚印格外宽大,鞋底还沾着些许青石板的碎屑——与暗巷里死士的脚印极为相似。

火折子的光晃到墙角时,聂清辞瞥见了半枚玉佩。那玉佩掉在翻倒的木桌底下,只露出一角,泛着淡淡的玉光。他伸手将玉佩捡起来,只见这枚玉佩是半块,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强行掰断的。玉佩的正面刻着一个“承”字,笔画刚硬,正是聂承远私纹里的字体,边缘还刻着细小的云纹,与聂承远心腹腰间的玉佩样式一模一样。

聂清辞捏着这半枚玉佩,指腹触到刻纹的毛刺,心口一沉。玉佩的断裂处还很新鲜,没有被尘土覆盖,显然是刚被掰断不久。结合屋内的狼藉和那淡淡的血腥味,他不难推断:阿福定是被聂承远的人找到了,对方逼问不成,便将人掳走,临走前还搜查了住处,想找出不利于聂承远的证据。

他站起身,火折子的光扫过墙面,忽然发现墙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刻出来的,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西”字。想来是阿福被掳时,趁人不备,用指甲在墙上刻下的线索,暗示自己被带往了西边。

聂清辞熄灭火折子,将半枚玉佩揣进怀里,与那页名单放在一起。屋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想来是暗巷里的追兵追了过来。他不再停留,转身从后窗翻了出去,窗外是一片菜地,菜地里的白菜被踩得东倒西歪。他借着菜地的掩护,往杂役院外退去,脚步轻得像猫。

刚走出杂役院,便听见身后传来追兵的呼喊声:“人跑不了,肯定还在这附近,仔细搜!”聂清辞眉头一皱,不再犹豫,转身往西边跑去。他知道,阿福被掳往西边,而西边正是聂氏主族的一处旧粮仓,平日里少有人去,正是藏匿人的好去处。

月光下,聂清辞的身影如一道残影,穿梭在低矮的房屋之间。腰间的薄铁随着脚步的起伏微微震颤,像是在呼应他此刻紧绷的心弦。他握紧怀中的半枚玉佩和名单,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阿福,拿到聂承远改印的铁证,绝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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